秦襄儀默默聽著,卻有些奇怪,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問道:“你們是……怎么聯(lián)絡(luò)的?你不是一直在國外?”
孔延熙先望了姚奉安一眼,又回憶起方才在母親面前的那番說辭,哈哈大笑,解釋說:“襄儀姐你也別太實心眼了,方才我跟我媽說的也不完全是實話啊,一直在國外我怎么帶人燒馬場?師姐又怎么罵得著我???啊哈哈哈哈,你還不知道……”
“你還不知道家里有一臺電報機(jī),”姚奉安接話道,“我整天敲敲打打的,那么些桌椅,也是用來擋它的——你跟我來?!?/p>
秦襄儀被拉著,竟然是到了廚房。姚奉安搬開被堆在后方的一排破舊的桌椅,又掀開一方桌布,果然在下面發(fā)現(xiàn)了一臺不起眼的電報機(jī)。
“沒錯,就是這臺小破爛!”孔延熙跟上來,湊頭看著說,“師姐就是用它問我‘馬場怎么回事’還罵了我一頓的。說起來我也得多聯(lián)系一些姐妹,這回估計要用資金……”
秦襄儀望著那臺電報機(jī),緩緩眨了下眼睛,在姚奉安的笑意中也露出了一個笑容。
——我也要做些什么。
她暗暗對自己說。
在孔延熙說完就要去用那臺電報機(jī)時,秦襄儀拉住了她。
“資金,我有,”她說,“我會……回一趟顧家?!?/p>
“三太太你又年輕,怎么竟說些喪氣話?”
現(xiàn)在的顧府遠(yuǎn)不比當(dāng)初風(fēng)光。大門緊閉,寂寂凄凄,門內(nèi)零星的人影還不如樹上的麻雀有活力。自打顧聞先失勢,木繁繪就裁了大半人手,如今剩下的幾個大都是管看門燒菜的,平常沒多少事情做,因為癱在床上的主家不好伺候也不愛往跟前湊,因此逮著個空就打起盹來。
過了晌午,暖意融融,也正是困覺的好時候。哪知這回還沒等真正瞇上一會兒,主屋里卻“嘭棱”“咔嚓”的傳出一陣響動,驚得人忙直起身來瞪大眼睛,左顧右盼地向主屋那邊一看——原來是顧老爺,他又對著三太太發(fā)火呢!
“——我問你到哪里去了?!”
顧聞先攤在床上,上身的繃帶拆了一半,腿上的石膏還不能動彈,頭上因結(jié)痂雖然麻癢但好歹多長出了些參差不齊的頭發(fā)來。整個人的樣子狼狽中透著些滑稽,他用完好的手指著木繁繪責(zé)問,聲音中滿是怒氣。u
木繁繪的眼珠落在那摔在腳下的茶盞碎片上,她吐出一口氣,壓著聲音說:“……里面悶,我出去逛了逛……”
“你有什么好逛的!我讓你老實待在家里!別出去惹麻煩!”顧聞先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你耳朵聾了還是傻了?!你出去做什么!你說話!”
“——我出去能做什么?”木繁繪忍無可忍,帶著幾分哭腔喊出聲來,“一天天的在你這看不著半分好臉色!我出去透透氣還不行?”
“你這個賤人!”
顧聞先自打希蕓被帶走后就脾氣越發(fā)暴躁,因為他從這件事中真切感覺到了自己的失勢與無力。如今的內(nèi)閣已經(jīng)全被魏央把控,他的話竟然一點用都管不了!連自己身邊的人被帶走都無能為力!這樣的他難道以后就只能當(dāng)一個廢人?這些念頭翻來覆去,只折磨得他寢食難安。眼下他見木繁繪竟然敢悖逆頂嘴,怒不可遏,隨手又朝起桌上的茶盞就向她砸了過去,嘴里罵道:
“——賤人!都說‘俵子無情、戲子無義’,你也敢瞧不上我?!你慊棄我殘廢了?!你覺得老子爬不起來了?你這個賤人!你也敢?!”
木繁繪“哎呦”一聲,正好被那茶盞砸中了頭,溫?zé)岬难E和淚水一起砸下。她恨恨地瞪著顧聞先,眼瞧著他如今狂暴癲狂之態(tài),腦中又響起之前李嬸勸她的話來。
“……我說句實在的,三太太,我是拿你當(dāng)好人才開口說這兩句。那顧老爺,實在不是個值得托付的,你得早做打算!不說他現(xiàn)在癱了,吃喝拉撒盡指著你還吆五喝六的總給你氣受,就說之前他那么多個老婆,也不是個好漢子!三太太,雖說他從前疼你,可我聽說這顧老爺從前也和他的大太太要好過,你想想那天見的她,還有幾分活人氣嗎?后來也說二太太受寵,可你看從她過身到現(xiàn)在,顧老爺念過一句嗎?四太太聽說還小,往后肯定也有她的好日子和壞日子。足看得出來,這顧老爺是個無心無肝的涼薄性子,誰跟著他誰受苦!得勢時興許還好些,可現(xiàn)在他這幅樣子,心里不順只怕會逮著身邊人磋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