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師弟,”有人道,“你這命還值得起我出招么?”
“總會教你們交出我要的?!?/p>
如今時辰已近傍晚,飛鳥倦回,落日熔金,榮安堂內(nèi)也已披上了一層金光,徒添暖意幾許。然而方才堂上熱烈氛圍卻被霎時抽盡,人人面面相覷,卻各個噤若寒蟬。
于輝則已面如金紙,雙眸大睜,渾身一抖,險些摔到在地。
是她……果真是她!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彼時那陣風落下,她的身影尚未出現(xiàn),方師兄頃刻間便已被斬去一臂。那枚沾血的葉子則不偏不倚正釘在靈霄派正堂之上。腥氣彌漫間,便只有掌門對那由遠及近的身影呵斥道:“逆徒!竟敢如此殘害同門!三番兩次不思悔改,事到如今,為師也容你不得!”
聞得此言,她卻是率先笑出聲來。同靈霄派壓抑沉悶的氛圍相比,那笑聲既爽朗又肆意,落在眾人嚴陣以待的耳邊,只顯得分外格格不入。
——恰如媯越州此人之于靈霄派。
“好師傅,難道只有你們動手的道理?”
隨著腳步聲臨近,媯越州的面容終于在暗淡的日光下清晰呈現(xiàn),那是絕對不同于尋常的一番狼狽。雨滴、血跡、烏發(fā)散亂,平素光潔的玄衣上亦洇出大大小小的深色傷口。
顯而易見,她已經(jīng)歷過一場、或者許多場的打斗。與此印證的,便是那雙明亮迫人的眼睛。
她看向面色陰沉的葛掌門,隨后視線便施施然在周圍掃過,縱然人數(shù)之上眾寡難匹,卻分毫不顯弱勢。或許她能稱得上興味盎然,甚至游刃有余,便猶如一只顯露利爪的山君在觀察著想要逃出升天的獵物。
“孽障!還敢信口胡沁!”葛掌門怒道,“當初本看你天賦不俗方收你入門,師門上下哪個不是念在你是女子便多加照拂?!偏你性情偏激、處處尋釁,如今膽大妄為、殘害同門,難道還冤了你去?!”
“照拂?”媯越州歪了下頭,似乎是略加思索,而后便笑道,“你們也配?”
“——你!”
“好啦,還說甚么冠冕堂皇的廢話,”她徑直打斷葛掌門未竟之言,只道,“早非今日,咱們便只能不共戴天了。師傅,我要殺你,你允不允?”
“大膽!??!”林師伯本就痛心于弟子手臂被廢,終于按捺不住,“嘩”的一聲便抽刀向她,喝道,“還等甚么?這妖女心狠手辣、欺師滅祖,不除之何以正師門?!”
原本跟在掌門并長老身后的弟子便也紛紛拔出武器,對那廂猶自負手站立的媯越州成圍攏之勢。
“好,”此番殺機畢露,媯越州卻只頷首道,“誰來,我殺誰?!?/p>
“好個魔頭!如此藏頭露尾、暗中偷襲,算得上甚么人物?”辜段發(fā)出一聲爆喝,幾個大步已走至眾人身前,“有能耐便與我姓辜的堂堂正正打上一場!”
“不錯!咱們武林中人,何必畏懼邪魔外道!”霍頌亦持銅錘上前,與辜段并立,雙目緊盯堂外。
趙歸吟則一言不發(fā),沉默走到了霍頌的一側,手中已握鋼鞭。
三人上前,也令原本面色大變的靈霄派諸人心下稍定。吳叁風便也揚聲道:“師姊,你已犯下彌天大錯!咱們正邪再難兩立了!”
于輝則默然后退,他十分警惕媯越州那句話,可惜佩劍已被打飛,心中焦灼難定。
“——憑你們?”
那聲音再度響起,卻是已到了榮安堂之內(nèi),眾人齊齊轉(zhuǎn)頭,才終于望見了自那房梁之上垂下的一截衣角。
在那之上,正支腿坐著一個年輕女子,玄衣紅襟,墨發(fā)黑眸,居高臨下望來,那散漫的神情中似笑非笑,卻令人萬萬不敢小覷。堂中人多聽過她的名聲,卻少有曾與她照面者。曾經(jīng)她初入江湖有人贊其風姿神秀,到后來她兇名遠揚則有人描述其猙獰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