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世子的視線,就那么定在了那碟點心上。
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樣。
沒有油光,沒有焦黃,它看起來更像一件易碎的玉雕,透著一股不食人間煙火的精致和脆弱。
他積攢了一早上的起床氣,竟被這碟小小的點心給悄無聲息地?fù)崞搅诵┰S。
他抬眼,看向林幺幺。
這個女人,似乎永遠(yuǎn)都是這副波瀾不驚的模樣,明明昨夜接下的是一道送命題,可她現(xiàn)在看起來,除了眼下有一圈淡淡的青影,再無半點狼狽。
她到底是什么人?一個普通的民女,會熬那種恰到好處的魚粥?會做這種聞所未聞的桃花酥?“世子,請用膳。
”林幺幺不得已又重復(fù)了一遍,再次打破寂靜。
趙世子沒說話,也沒動。
他只是看著她,目光沉沉,像是要將她整個人看穿。
林幺幺不敢動,只能維持著屈膝的姿勢,等待著最終的審判。
過了許久,久到林幺幺覺得自己的膝蓋都快要僵掉的時候,趙世子終于動了。
他伸出手,蒼白的手指越過那碗散發(fā)著清香的粥,直接捻起了一枚桃花酥。
入手溫?zé)?,觸感軟韌,帶著一絲奇異的彈性。
他將那枚桃花酥送到唇邊,輕輕咬了一口。
沒有想象中的酥脆,而是像咬住了一片云,外皮軟糯,內(nèi)餡清甜,桃花的芬芳和豆沙的綿密在口中化開,甜而不膩,香而不俗,順著喉嚨滑下去,只留下一縷淡淡的余韻。
這味道……趙世子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吃過無數(shù)珍饈美味,宮廷御廚做的點心,天下聞名的糕點鋪子送來的精品,可沒有一樣,是這種味道。
它不華麗,不清奇,甚至有些過分寡淡。
但就是這般寡淡,夾著淡淡的桃花香恰好安撫了他那被湯藥和病痛折磨得焦躁不堪的味蕾和心神。
他又咬了一口,慢慢地,將那一整枚桃花酥都吃了下去。
然后,他看向林幺幺,終于開了口,聲音依舊沙啞,卻少了些早起的煩躁。
“你這桃花酥,是怎么做的?”林幺幺心頭那根緊繃的弦,終于松動了一絲。
她沒有抬頭,依舊保持著恭敬的姿態(tài),回道:“回世子,民女怕尋常做法過于油膩,傷了您的脾胃,便擅作主張,改用蒸法。
用牛乳和面,桃花瓣和了豆沙做餡,只放了少許蜂蜜調(diào)味。
”她答得滴水不漏,將功勞和風(fēng)險都攬在了自己身上。
趙世子靜靜聽著,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下一秒他又伸出手,拿起了第二枚。
屋子里的侍者們,大氣都不敢出。
他們伺候世子這么久,從未見他早起用過點心,更別說連著吃第二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