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媽記著了!你在外頭吃好穿暖,錢該花就花,別省著!家里……家里都好著呢!”
母親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慌亂的保證,尾音微微發(fā)顫,仿佛生怕我再追問下去,戳破那層薄紙般的“都好”。
“嗯,媽,那我先掛了,還有點事?!?/p>
我?guī)缀跏翘右菜频亟Y(jié)束了通話,再多一秒,我怕那強裝的鎮(zhèn)定就要碎裂。
電話切斷的忙音瞬間被另一種更尖銳、更急促的蜂鳴取代。
手機屏幕亮得刺眼,兩條短信像冰冷的鐵鉗,一左一右夾住了我剛剛放下手機的手。
第一條,來自那串我早已刻進骨髓的官方號碼:
【xx銀行助學(xué)貸款中心】尊敬的林驍通學(xué),您的助學(xué)貸款(本金82,00000元)已進入還款期。本期最低還款額2,18650元請于本月25日前存入指定賬戶。逾期將影響征信并產(chǎn)生罰息。詳詢客服xxxxxx。退訂回t。
那串?dāng)?shù)字,82,000,像一柄沉重的鐵錘,狠狠砸在我的太陽穴上,嗡嗡作響。
每一分錢,都浸透了父母省吃儉用、東拼西湊的血汗,壓彎了父親本就不甚強健的腰背,染白了母親鬢角的青絲。
而現(xiàn)在,它變成了懸在我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
第二條短信緊隨而至,房東那毫無溫度的名字赫然在目:
林驍,本月房租2300元,水電燃氣合計1685元,總計24685元。請于三日內(nèi)轉(zhuǎn)入賬戶xxxxxxxxxxx,逾期按合通收取滯納金。謝謝合作。
冰冷的數(shù)字,精確到小數(shù)點后一位,像淬了毒的針,精準(zhǔn)地扎進我已經(jīng)緊繃到極限的神經(jīng)。
城中村這間不足十平米、終年不見陽光、墻壁滲著霉斑的鴿子籠,每個月要吸走我近兩千五百塊的血。
它像這座城市張開的一個貪婪黑洞,無情地吞噬著我和陳胖子那點微薄的希望。
出租屋的空氣驟然凝固了。
窗外嘈雜的市聲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瞬間掐滅,只剩下血液沖上頭頂?shù)霓Z鳴。
我僵在原地,手機屏幕上那兩條催命符般的短信,散發(fā)著幽藍的、不祥的光。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幾秒,也許像一個世紀。
身l里最后一絲力氣被抽干,我重重地跌坐回那張吱呀作響的轉(zhuǎn)椅里。
廉價的填充物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指尖帶著微微的顫抖,幾乎是憑著本能,我點開了手機自帶的計算器應(yīng)用。
那冰冷的白色界面跳出來,像一張審判席。
一個數(shù)字一個數(shù)字地輸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