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低吼從喉嚨深處擠出來,帶著血腥氣。
我猛地翻身坐起,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鐵架床欄桿上。
劇痛從指骨瞬間蔓延到小臂,帶來一絲扭曲的、短暫的清醒。
鐵銹簌簌落下,手背上關節(jié)處迅速泛紅腫脹。
疼痛是真實的,至少比那鋪天蓋地的恭維和冰冷的嘲諷更真實。
就在這時,手機再次劇烈震動起來,帶著一種不屈不撓的、催命般的嗡鳴。
不是群聊的刷屏,是來電。
屏幕倔強地亮著,顯示的名字是“陳胖子”。
我深吸一口氣,胸腔里那股翻騰的郁結(jié)之氣被強行壓下,喉嚨里堵得厲害。
手指在腫脹的拳頭上蜷縮了一下,才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劃開了接聽鍵。
“喂?”
“驍哥……”
陳胖子的聲音立刻從聽筒里鉆出來,沙啞得像砂紙摩擦著生銹的鐵皮,每一個音節(jié)都透著一股被徹底抽干精氣的疲憊,“……我他媽撐不住了?!?/p>
那聲音里的絕望像冰水,瞬間澆熄了我心頭最后一點火星。
不是詢問,不是寒暄,是赤裸裸的告饒。
“怎么了?”
我的聲音干澀得厲害,幾乎不像自已的。
電話那頭是粗重得嚇人的喘息,仿佛下一秒就要斷氣。
過了好幾秒,他才艱難地續(xù)上話頭,語速快得有些神經(jīng)質(zhì):“剛…剛面完那個傻逼游戲公司……媽的,簡直不是人待的地方!上來就他媽三個小時變態(tài)智商測試!題都看不懂!全是彎彎繞繞的圖形和數(shù)字……我盯著屏幕,眼前全是雪花點!”
他喘了口氣,聲音里帶上了哭腔:
“然后!然后就是壓力面!三個面試官,跟審犯人一樣!逮著我簡歷上一個破課程設計問!問得底褲都快扒掉了!問到最后我都不知道自已在說什么!大腦一片空白!他們還互相交換眼神,那眼神……媽的,像在看實驗室里的小白鼠!”
“最后……最后還有個人格測試!幾百道題!什么‘你是否愿意為了公司目標犧牲個人時間?’‘你對加班怎么看?’‘如果上司批評你,你會?’……操!能怎么看?我能怎么看?!選‘非常愿意’‘完全接受’‘深刻反思’唄!不這么選,簡歷直接垃圾桶見!”
他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撕裂,帶著濃重的鼻音。
聽筒里只剩下他拉風箱般粗重的喘息,間或夾雜著幾聲壓抑不住的、類似嗚咽的抽氣。
這死寂比剛才的嘶吼更讓人心頭發(fā)沉。
我能想象他此刻的樣子
——癱坐在某個地鐵站冰冷的地磚上,或者躲在大樓消防通道的陰影里,油膩的頭發(fā)黏在額角,廉價西裝的領口被扯開,領帶歪斜,眼鏡片上糊記汗水和油污,那雙平時總帶著點樂天傻氣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被車輪碾過般的空洞和茫然。
“……然后呢?”
我聽見自已的聲音在問,干巴巴的,毫無意義。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