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西裝下的窘迫（第7頁）

我挺直僵硬的背脊，目光空洞地望著窗外那片不屬于我的繁華，指尖在粗糙的西裝褲縫上無意識地刮擦著，試圖抵御那幾乎要將我淹沒的、源自這身“鎧甲”本身的冰冷和無處不在的、無聲的審視。

門被無聲地滑開，前臺小姐再次出現(xiàn)，臉上是那副無懈可擊的職業(yè)微笑。

她的目光精準地落在休息區(qū)，聲音清晰柔和：

“林驍先生？面試準備開始了，請跟我來。”

心臟猛地一跳，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又松開。

我站起身，動作因為西裝褲的緊繃而顯得有點僵硬。

我能感覺到幾道目光瞬間聚焦在我身上，如通探照燈，清晰地捕捉著我起身時褲腿上無法撫平的褶皺，還有那過于寬大的西裝肩線滑落下來的狼狽瞬間。

臉上騰地燒了起來，我?guī)缀跏窍乱庾R地抬手，想整理一下那早已歪斜的廉價領帶結，指尖卻觸碰到領口粗糙的布料邊緣，刺癢感再次提醒我它的存在。

前臺小姐轉身帶路，高跟鞋踩在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清脆篤定的“嗒嗒”聲，像敲擊在我緊繃的神經(jīng)上。

我邁步跟上，腳下那雙開膠的舊皮鞋踩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發(fā)出的卻是沉悶、拖沓的聲響，與那清脆的“嗒嗒”聲形成刺耳的交錯。

就在我即將走出休息區(qū)，路過那個整理頭發(fā)的深藍色西裝男生身邊時，他像是剛剛結束了一個重要的電話，手腕隨意地一翻，將手機優(yōu)雅地滑進西裝內(nèi)袋。

就是這一個不經(jīng)意的動作，他袖口上那枚精致的銀色袖扣在燈光下倏地閃過一道冷光。

而就在袖口滑落的瞬間，他腕間那塊銀灰色的腕表表盤清晰地映入我的眼簾

——低調的深藍表盤上，細密的銀色刻度圈如通星辰環(huán)繞，表針纖細精準，藍寶石表鏡在燈光下折射出深邃而純粹的光澤。

百達翡麗。

即使隔著距離，那標志性的表盤設計、那份沉靜內(nèi)斂卻又極致奢華的質感，像一道無聲的驚雷，狠狠劈進我的眼底。

我認得它，在無數(shù)本我曾翻閱過的、關于成功與格調的雜志扉頁上，它都是那個不可企及的圖騰。

我的腳步不由自主地頓了一下，目光死死釘在那塊表上，仿佛被無形的磁石吸住。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秒。

周圍的一切聲音——前臺的高跟鞋聲、空調送風的微鳴、遠處隱約的電話鈴聲

——都瞬間遠去，只剩下我胸腔里那顆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的心臟發(fā)出的巨大轟鳴。

深藍色西裝男生似乎察覺到了我這短暫而失態(tài)的停頓。

他微微側過頭，目光掃過我僵住的身l，掃過我身上那套不合身的、布料粗糙的廉價西裝，最后落在我因驚愕而微微睜大的眼睛上。

他的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那不是微笑，更像是一種了然于胸的、帶著淡淡優(yōu)越感的弧度。

隨即，他收回目光，仿佛只是看到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從容地整理了一下自已一絲不茍的袖口，將那價值連城的腕表重新掩藏于高級面料之下。

那一眼，短暫得如通幻覺，卻像一根燒紅的鋼針，瞬間刺穿了我所有的偽裝和努力維持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