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在那片非人的光海下,像個迷失的孩子,喃喃自語著:
“這就是未來?”
那聲音低沉、迷茫,帶著一種被徹底榨干后的虛脫,穿透了時間與空間,再次在我耳邊清晰無比地響起。
那不是疑問句,更像一句絕望的判詞。
一股冰冷的絕望感,如通窗外驟然灌入的夜風,瞬間攫住了我的心臟,比剛才看到那個“2”時更加兇猛、更加窒息。
它順著脊椎一路向上蔓延,凍僵了四肢百骸。
我猛地閉上眼,想將那刺目的“2”和陳胖子仰望蜂巢的絕望剪影從腦海中驅(qū)逐出去。
然而黑暗里,另一個畫面卻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出來
——衣柜深處,那套為了應對可能的“高端”面試場合,咬牙租來的、劣質(zhì)滌綸材質(zhì)的侍應生西裝。
黑色的,廉價,熨燙得再平整也掩蓋不了布料本身的僵硬和廉價光澤。
領口有點緊,穿上它時,總感覺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
明天晚上,我就得穿著它,去那個名字聽起來就充記銅臭和距離感的“云端國際會所”。
頂替一個生病的老鄉(xiāng),當六個小時的人形背景板,端著盤子,掛著假笑,在那些衣香鬢影、談笑風生的人腳下穿梭,換取幾張勉強能塞牙縫的鈔票。
想到明天要踏進的那個地方,想到那些可能投來的、毫不掩飾的輕蔑目光,想到自已笨拙的動作可能招致的呵斥……
胃里一陣翻江倒海般的痙攣。
屈辱感如通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那點可憐的、為了生存而不得不低頭的“務實”。
我捂住嘴,干嘔了幾下,喉嚨里火燒火燎,卻什么也吐不出來。
只有那濃重的、混合著城中村潮濕霉味、廉價外賣油脂味和絕望的味道,死死地堵在胸腔里。
桌面上,手機屏幕因為長時間未操作,自動暗了下去。
那宣告我死刑的數(shù)字“2”,暫時隱沒在了黑暗里。
但我知道,它就在那里。
像一顆埋進心臟的倒計時炸彈,冰冷的秒針,滴答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