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鐵銹味混著霉味和隔壁的絕望,死死堵住了我的呼吸。
陳胖子也停下了徒勞的挪動,巨大的身軀靠著斑駁脫落的墻壁緩緩滑坐在地上,頭深深地埋進膝蓋里,肩膀微微地、無聲地聳動。
這個總是用沒心沒肺的笑聲對抗世界的胖子,此刻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氣,只剩下沉重的喘息。
我的目光無意識地掃過對面墻壁,在靠近天花板的一個角落,那片大片剝落的墻皮下,似乎有些異樣。
不是膩子的黃,是更深的顏色。
我鬼使神差地走近幾步,借著那點可憐的光線,瞇起眼仔細看去。
心臟猛地一縮。
那不是墻皮剝落后的膩子。那是暗紅色的、早已干涸凝固的痕跡。
被人用手指,或者別的什么尖銳的東西,在墻面上深深地、帶著一種癲狂的恨意,刻劃出來。
字跡歪歪扭扭,筆畫深深嵌入墻l,每一個轉(zhuǎn)折都像是用盡生命最后力氣發(fā)出的無聲咆哮:
“還錢?。?!”
那三個巨大的、猙獰的驚嘆號,如通三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不容抗拒地燙進了我的瞳孔深處。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竄起,沿著脊椎一路沖上頭頂,激得我全身汗毛倒豎,頭皮發(fā)麻,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隔壁女人壓抑的啜泣、小孩斷斷續(xù)續(xù)的抽噎、男人含混不清的咒罵…
所有的聲音都在這一刻被推遠、模糊,只剩下眼前墻壁上這觸目驚心的暗紅血字,帶著無聲的詛咒和冰冷的絕望,死死地烙印在我的視網(wǎng)膜上,再也揮之不去。
它像一個巨大的、無聲的句號,釘死了我們踏入這所謂“社會”的第一步;更像一個猙獰滴血的問號,懸在我剛剛開始、卻已如此沉重的未來之上。
明天?
明天就要開始海投簡歷了。
我需要這張布記煙疤的桌子。
我需要那點微弱的光,哪怕它只能照亮簡歷上“985”那幾個字,證明我曾來過,曾努力過,曾以為那會改變什么。
而眼前這堵墻,這堵刻著“還錢”血字的墻,冰冷地嘲笑著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