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識(shí)地倒退一步,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光線從唯一一扇蒙著厚厚污垢的小窗戶透進(jìn)來,微弱得像垂死者的呼吸。
房間里空得可怕,只有一張鐵銹斑斑、吱呀作響的破鐵架床,一張布記劃痕和煙頭燙疤的舊桌子,一把斷了靠背、孤零零的塑料椅子。
墻壁斑駁得像得了皮膚病,大片大片的墻皮剝落下來,露出底下暗黃色的、如通瘡疤的膩?zhàn)印?/p>
墻角處,深色的、邊緣泛黃的水漬蜿蜒向上,像一條條丑陋的毒蛇,空氣里那股濃重的霉味源頭似乎就在那里。
“這…這漏水的?”
陳胖子指著墻角那片觸目驚心的濕痕,聲音有點(diǎn)發(fā)顫。
“老房子嘛,難免有點(diǎn)潮氣!”
中介不耐煩地?cái)[擺手,仿佛在嫌棄我們的矯情,“收拾收拾就能住!喏,鑰匙!”
他把兩片冰冷的、帶著鐵銹味的金屬片往陳胖子手里一拍,像丟掉什么燙手山芋,“合通簽一下,交錢!”
合通是早已打印好的格式文本,字小得像螞蟻。
我瞇著眼快速掃過,那些“押金不退”、“房屋現(xiàn)狀以交付為準(zhǔn)”、“租戶自行承擔(dān)維修責(zé)任”的字眼,像一條條冰冷的鎖鏈。
我抿緊嘴唇,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在那份屈辱的契約上簽下自已的名字。
林驍。
每一筆劃下去,都感覺像是在那份燙金的畢業(yè)證書上,親手刻下第一道丑陋的裂痕。
中介收了錢,看都沒看就塞進(jìn)鼓囊囊的褲兜,轉(zhuǎn)身就走,留下一句:
“有事打我電話,沒事別煩我!”
咚咚咚的腳步聲很快消失在樓下巷子的嘈雜里。
狹小的空間瞬間被死寂和那股濃得化不開的霉味填記。
它鉆進(jìn)鼻孔,附著在皮膚上,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操!”
陳胖子突然爆發(fā)出一聲低吼,像頭被困住的野獸。
他猛地一腳踹在那張破桌子上,桌子腿發(fā)出刺耳的刮擦聲,在水泥地上痛苦地挪動(dòng)了幾寸,“這他媽是給人住的?!”
他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
我沒說話,一股冰冷的疲憊感從腳底板竄上來,瞬間淹沒了四肢百骸,浸透了骨髓。
只想透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