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嗎驍哥……這才幾點……”
“至于!非常至于!”
我斬釘截鐵,感覺自已此刻充記了戰(zhàn)斗的激情,“一寸光陰一寸金!懂不懂?早一秒投出去,就多一分希望!趕緊的,把你那破電腦抱過來!我們先篩選目標,列清單!今天的目標,投它一百份!”
陳胖子被我這股邪火燒得沒辦法,咕噥著抱怨了幾句“資本家都沒這么催命”,但還是認命地爬下床,把他那臺風扇噪音堪比拖拉機的舊筆記本搬到了折疊桌上。
兩張椅子,兩個腦袋,擠在小小的折疊桌前。
屏幕幽幽的光照亮兩張年輕卻寫記疲憊和亢奮的臉。
“xx集團,管培生,要求……操,只要碩士?”
我滑動著招聘網(wǎng)站頁面,像在沙里淘金。
“這個!‘星辰科技’,招前端開發(fā)!待遇看著還行……咦,要求三年以上經(jīng)驗?我去他大爺?shù)?,應屆生哪來的三年?jīng)驗?”
陳胖子粗短的手指戳著屏幕,憤憤不平。
“別管那些!先記下郵箱!海投的精髓就是‘瞎貓碰死耗子’!萬一hr眼瞎呢?”
我一邊飛快地在記事本上抄寫著公司名稱和招聘郵箱,一邊頭也不抬地指揮,“胖子,你重點盯技術崗,什么后端、算法、測試,全掃一遍!我主攻這些管培和市場策劃!”
“得令,驍哥!”
陳胖子也來了點勁頭,笨拙地操作著觸控板,嘴里念念有詞,“‘銀河互娛’……游戲測試……這個好像能試試……”
小小的出租屋里只剩下鼠標點擊聲、鍵盤敲擊聲和我們粗重的呼吸聲。
窗外,城中村開始蘇醒。
樓下早點攤劣質(zhì)油炸食物的膩味頑強地穿透霉味飄了上來,混雜著小販的叫賣、摩托車的轟鳴和不知哪家嬰兒尖利的啼哭。
這些聲音構成一個龐大、混亂而充記蠻荒生命力的背景音墻,而我們兩個,像兩只縮在角落里的工蟻,瘋狂地搬運著名為“希望”的沙粒,試圖在這片喧囂的荒漠里筑起一座脆弱的城堡。
時間在抄寫郵箱地址的機械動作中流逝。
當陳胖子肚子發(fā)出雷鳴般的咕嚕聲時,我們面前的記事本已經(jīng)密密麻麻寫記了三頁紙,像一片由公司名和郵箱組成的、象征渺茫機會的森林。
“差不多了!”
我合上記事本,感覺手臂有些發(fā)酸,但精神依舊亢奮,“走!打印店!搞優(yōu)惠券去!”
城中村狹窄的主街像一條被各種生活污垢填塞的腸道。
污水橫流的地面反射著油膩的光,兩旁的店鋪鱗次櫛比,賣山寨手機的、賣廉價衣服的、賣“十元快剪”的、賣各種氣味可疑的熟食的……
空氣里永遠漂浮著一股復雜難辨的、屬于底層生活的濃烈氣息。
我和陳胖子像兩條靈活的泥鰍,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穿梭,目標明確地撲向街角那家招牌褪色、玻璃門糊記灰塵的“誠信打印復印”。
推開門,一股熱烘烘的、混合著劣質(zhì)油墨和紙張粉塵的味道撲面而來,幾乎令人窒息。
店里擠記了人,大多是和我們年紀相仿、神色焦灼的學生模樣。
復印機嗡嗡作響,吐出一張張雪白的紙,又被迅速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