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本就沒有關(guān)聯(lián),但放在一起,就是全然不同的兩種意思。
陸曜意識到這是皇帝下的陷阱,忙為其伯父說道:“家中伯父,為齊征戰(zhàn)多年,駐守邊關(guān)毫無怨言,對陛下忠心耿耿,對朝堂盡心盡力,將在外,難免有與圣令相錯之時,即使如此,也從不敢違逆圣令,他心系陛下,每封家書皆問圣上安康,陛下容稟,伯父與金只有政事往來,絕無舊情!”
“……”
“那些眼線亦掌控在圣上手中,若無專人對接,伯父不知其身份,無圣令,更不敢貿(mào)然行動?!?/p>
在金國安插眼線,那也不是他伯父一人就能做到的事情,這些本也該掌控在朝堂,而非邊關(guān)武將。
不說清楚,將來就會落個通敵賣國之嫌。
一番話下地,擲地有聲,皇帝看著他,見他誠惶誠恐的解釋,忽的一笑:“朕無他意,愛卿莫要驚慌?!?/p>
此話一出,陸曜的面上更是難掩悲涼,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的態(tài)度不擺出來,此刻不再做做樣子,不痛不癢就這么過去,也是不該的。
只怕上座這位,會當他有恃無恐,面對帝心疑重,分毫不在乎,當下跪在地上,臉面也不要了,只長拜下去。
“陛下,臣實在…惶恐至極!”
他這般年歲,偶爾在皇帝面前流露出幾分無措、耿介、惶恐,又急于表忠心來,也是人之常情,不像混跡官場的老臣,只怕這般作態(tài)會叫皇帝覺得戲味深重。
他這突然一跪,倒叫皇帝目光一深,靜默的看著他,聽他的肺腑之言。
“陸家百年,侍奉君王,承蒙圣恩才能走到今天,叫陸家滿門皆受恩澤,然,時至今日,亦有那不懷好意之人挑撥君臣和睦,年前陛下斥責,令臣惶恐不已,茶飯不思,如今陛下若疑心大伯……臣只怕惶惶不能終日了?!?/p>
皇帝眉心一跳,深深地看著跪伏在地的矜貴男子,一時暗嘆口氣,要說京中當世英才,陸曜算是頭一個了,有時他也不甚明白,陸家何以有這般好的運氣,每一代的繼承人,皆不遜色。
就連皇家,都不能保證每一個嗣子皆是人中龍鳳,多的是平庸之輩。
陸家娶妻子的眼光不錯,生的繼承人也不錯,思緒到此便打住了,再看向陸曜的時候,眼神變化,總沒那么深沉,有幾分說不出的暢快和惋惜。
總之到他這一代,娶了個上不得臺面的妻,將來也只會生一群沒什么出息的孩兒。
“愛卿,起來說話?!?/p>
陸曜深吸了口氣,站起了身,雖未抬臉,卻能看到他赤紅的雙目,他說:“臣還年輕,只盼能得陛下信任,為陛下肝腦涂地!猶記幼時,祖父便指著皇城告訴臣,那是陸家子孫,世代效忠的地方,這么多年,臣寒窗苦讀,也只為一朝入朝堂,能為陛下排憂解難!”
少年熱血,一腔熱忱,怎叫人不動容?
這一刻,皇帝對他的話,深信不疑,到底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品行上是個無可挑剔的好孩子,只可惜了,這樣的孩子,生在陸家。
是陸家誤了他,以致君臣不敢交心。
再開口時,皇帝的語氣已經(jīng)軟了下來,他道:“愛卿此話,令朕心甚慰。”
陸曜神色未變,眼底閃過一絲暗芒。
此間談話,終究是讓年輕的少年,暫時的打動了那顆疑心深重的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