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沒有免費(fèi)的午餐?!?/p>
金爺?shù)穆曇艉茌p,很慢,像一片羽毛,輕輕地落在我的心上。但對我來說,這句話,卻比【守舊派】頭目那充滿殺意的意念,還要沉重一百倍。
我知道,真正的“肉戲”,要上場了。
我緊張地看著二叔,不知道他會如何應(yīng)對。
二叔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只是沉默地看著金爺,那雙總是帶著幾分頹廢的眼睛里,此刻卻充滿了警惕和戒備,像一只正在與老狐貍對峙的孤狼。
“金爺想點,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倍宓穆曇?,低沉而沙啞。
金爺卻不急著開出他的條件,他只是微笑著,又為我們各自斟上了一杯茶,整個茶室里,都彌漫著一股沁人心脾的、頂級的巖茶香氣。
“陳二先生,唔好咁緊張嘛?!彼従彽亻_口,每一個字,都說得不緊不慢,充滿了某種獨特的、令人無法抗拒的韻律感,“我哋幾十年冇見,難得有機(jī)會敘舊,飲啖茶,傾下偈先啦。”
他的態(tài)度,雖然和藹可親,像一個正在招待晚輩的慈祥長者。但他的言語間,卻充滿了那種掌控一切的、不容置疑的自信。他就像一個經(jīng)驗豐富的棋手,而我們叔侄二人,只不過是他棋盤上,兩顆身不由己的棋子。這種無形的、來自更高維度的氣場壓制,讓我感覺比面對任何兇魂厲鬼,都還要壓抑,還要難受。
我不敢再直視他的眼睛,只能低下頭,借著喝茶的動作,來掩飾自己內(nèi)心的慌亂和不安。我開始環(huán)顧這間古色古香的茶室。
茶室的陳設(shè),看似簡單,實則處處都透著不凡。墻上掛著幾幅看起來很有年頭的名家字畫,角落里擺著一個紫檀木的多寶閣,上面陳列著各種我叫不上名字的古玉、青銅器。甚至連我們身下坐著的蒲團(tuán),都是用某種極其稀有的、散發(fā)著淡淡清香的草料編織而成。
就在這時,我的目光,被掛在金爺身后墻壁上的一幅古畫,給深深地吸引住了。
那是一幅水墨畫,畫的年代看起來已經(jīng)很久遠(yuǎn)了,畫紙泛黃,墨色也有些黯淡。畫的內(nèi)容很簡單,畫的是一條波濤洶涌的、漆黑如墨的大河。河上,有一艘造型極其古怪的、由不知名獸骨構(gòu)成的渡船。一個穿著蓑衣、戴著斗笠的船夫,正撐著長篙,在風(fēng)浪中艱難地前行。
我之所以會被這幅畫吸引,是因為,它的風(fēng)格,它畫中那種蒼涼、孤寂、充滿了宿命感的意境,竟然和我家【平安堂】內(nèi)堂里,阿公掛了一輩子的那幅祖?zhèn)鞴女?,有七八分的……相似?/p>
我心里一動,剛想仔細(xì)看看畫上的落款和印章,金爺?shù)穆曇?,卻再次響了起來,打斷了我的思緒。
“陳二先生,”他看著二叔,看似隨意地問道,“聽聞你哋最近,好唔得閑喔。先系喺西貢撈咗舊爛鐵(指鎮(zhèn)海錨),又喺重慶大廈同個南洋婆仔打咗場交,搞到成棟樓都雞飛狗跳。后生仔,火氣就系猛啊?!?/p>
我聽到這話,手里的茶杯猛地一抖,滾燙的茶水灑了出來,燙得我倒吸一口涼氣。
他……他竟然對我們的行蹤,了如指掌!
二叔的臉色,也瞬間變得無比難看。他放下茶杯,眼神冰冷地看著金爺:“金爺你喺我哋身邊安插咗眼線?”
“哎,唔好講得咁難聽嘛?!苯馉敂[了擺手,笑道,“我只系……鐘意聽下古仔啫。香港地咁細(xì),有咩風(fēng)吹草動,想唔知都難啊。”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zhuǎn),將矛頭,直接指向了我們此行最核心的秘密。
“我仲聽聞……你哋最近,好似對‘陰天子’呢單舊聞,好有興趣喔?”他看著我,那雙看似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洞察一切的精光,“特別系你,陳小先生。你身上嗰股‘王儲’嘅氣息,隔住半座山,我都聞得到啊。真系……令人懷念嘅味道啊。”
我被他看得渾身發(fā)毛,只覺得自己在他的面前,就像一個被剝光了衣服的囚犯,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我唔知你喺度講咩?!倍宓穆曇?,冷得像冰,“我哋兩叔侄,就系開間鋪頭,穩(wěn)兩餐晏仔食啫。咩陰天子,咩王儲,我哋呢啲凡夫俗子,識條鐵咩?!?/p>
“哦?系咩?”金爺?shù)男θ?,變得更加玩味,“咁……你哋專登走嚟穩(wěn)我呢個孤寡老人家,又系為咗咩呢?唔通真系專登過嚟,同我飲茶?。俊?/p>
“我個侄仔,唔識世界,喺出面得罪咗個南洋術(shù)士,中咗啲小手段啫?!倍宓嗡宦┑鼗卮鸬溃奥犅劷馉斈阋姸嘧R廣,所以專登過嚟,請教下破解之法。拿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就系咁簡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