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大人,”一直沉默著陸長麟突然開口,道:“先坐下吧?!?/p>
沉衾這才抬眼看向陸長麟,目光在他那身熟悉的衣袍上停留了一瞬,隨后對上他的雙眸。
陸長麟坐在席間,燈火昏暗,襯得玄衣越發(fā)如墨漆黑,衣上的花紋閃過迷離的金色,大半張臉隱在陰影中,唯有一雙深邃的眼眸晦暗沉浮。
“對,來人,給沉大人賜座!”李公淳立馬接話,看了一眼身旁呆怔的人,厲聲道:“昌兒,還不快見過沉大人?!?/p>
“見、見過沉大人……”李昌癡癡盯著沉衾,話都說不利索。
話落,李管家便覺得有道冰冷目光朝這邊掃來,嚇得他老骨頭一哆嗦。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是沉衾身邊的侍從,也是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袍,皮膚蒼白不似常人,細(xì)眉杏目,面色冷漠。
他只恨自己方才怎么沒一棍子將他敲暈拖下去,小公子這好色的毛病又犯了,上次因為婉容郡主吃得虧還不夠么,也不看看眼前這尊煞神是誰?
“李叔,沉大人……如此皮囊,怎么沒在上京傾城圖上見過?”李昌一邊怔然看著沉衾,一邊問道。
“小公子有所不知,此乃我朝國師,年紀(jì)輕輕便位高權(quán)重,手段……了得,并不適合畫在傾城圖上……”李管家連忙低聲道,這里人多耳雜,因此他說的也很是委婉。
上京傾城圖是一副繪有歷代有名美人的精美畫卷,可這東西再怎么風(fēng)雅,說到底還是有觀賞調(diào)侃之意。
而宣炎王朝對神權(quán)頗為尊崇,歷代國師哪怕是天子都要禮讓叁分,可謂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當(dāng)今國師雖說生了一副風(fēng)光霽月的好模樣,行事卻殘忍狠厲,令人聞風(fēng)喪膽,畫師也得掂量掂量手中的畫筆和脖子上的腦袋哪個更重些。
沉衾對李公淳的話置若罔聞,只唇角一勾:“不急,正好諸位都到了,沉某姍姍來遲,自罰一杯?!?/p>
說罷,抬手飲下了杯中酒。
“大人!”李公淳一驚,從坐上站了起來。
李昌此時終于回過神來,更是大驚失色:“李叔!快!快請大夫!”
此話一出,在座眾人臉色皆是一白,李管家更是眼前一黑險些撅了過去。
只有李昌還一副火急火燎、憂心忡忡的樣子,一想到這么一個尊貴清雅的俊秀美人馬上就要口吐黑血倒下他就心痛不已。
“噢?”沉衾看了李昌一眼,神色依舊溫和淡然:“李公子說要請大夫,這是何意?”
李昌此時也察覺了宴席上氛圍的不對勁,看了一眼臉色已經(jīng)有些鐵青的李公淳,猶豫不安:“這、這酒里有……”
“沉大人,此事是臣管教不嚴(yán),讓昌兒犯了大錯。大人事后怎么責(zé)罰,臣絕無一句怨言。只是望大人以身體為重,先請?zhí)t(yī)就診!”李公淳出聲打斷了李昌,面色已經(jīng)有些發(fā)白。
“李大人言重了,一杯酒而已,李公子也是好意,何來責(zé)罰一說,”沉衾微微一笑,仿若清風(fēng)徐來:“李公子,你方才說酒里有什么?”
李公淳面色難看到了極點(diǎn),閉了閉眼,沒有再說話。
李昌左右看了兩眼,發(fā)現(xiàn)氣氛凝重得可怕,想到李管家方才說的話,猛地一抬眸,只見對方那雙如墨的眸子幽幽盯著自己,仿佛一把冰冷的尖刀,銳利的寒意刺得他頭皮發(fā)麻,心口悚然,不禁抖著嗓子脫口而出。
“毒!酒里有毒!”
話落,“轟”的一聲,驚雷滾滾,一道亮如白晝的閃電自天上猛然劈下,照亮了檐下依舊筆挺如竹的修長身影。
陰森白光劃破黑暗的一剎那,卻將那張秀逸玉面映得十分詭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