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文的內(nèi)容改變了。
她沒有死在天英城,所以“訣別”變成了“再逢”,她逼著秦天英將血祭之日從七月十五日提前到了七月十四日,所以“鬼日”變成了“蘭月”。
蘭月就是七月,她七月里在梨樹下,在蒹葭叢中尋回了故人蘇長纓。
命運改變了,但是死亡卻并沒有改變。
周昭深吸了一口氣,握著那空白竹簡的手指節(jié)發(fā)白。
這竹簡上出現(xiàn)新一封《告亡妻書》的契機是什么呢?未來又還有多少個死亡預告?
周昭搖了搖頭,就算命中注定要早夭又如何?
她本就在逆天改命。
周昭想著,拿出筆墨,又抽出了另外一封竹簡,在上頭寫下了那最后兩句話。
“廷尉北軍舞雙刃,摘星危樓飛孤魂?!?/p>
就在方才,章然才告訴蘇長纓,陛下讓他入北軍,她從天英返京,明日便要入廷尉寺正式做官。日后便是她查案,蘇長纓抓兇手,可以當做廷尉北軍舞雙刃的解語。
那么摘星危樓又是什么?危樓便是高樓,長安城中的高樓并不少,號稱“手可摘星辰”的更是不勝枚舉。
那么她下一個送命之地究竟是哪一座高樓?亦或者是不在長安境內(nèi)?
周昭想著,蹙了蹙眉頭,手上的墨汁滴落在竹簡上都沒有察覺,不光是地點不明,這一回連死亡之日也沒有明言。
她將手中的毛筆一擱,往后一靠,仰頭看起了懸掛在桌案上方的那根長繩。
秦天英武功絕頂,天英城乃是兇惡之地,她頭一回當細作死在了那里并不稀奇。
可這一回呢?
她為什么會死?又憑什么要死?
高手并不多見,能夠輕易殺死她的更是少有,那么這回出現(xiàn)的那個人,會不會就是當年山鳴長陽案的真兇?
周昭這般一想,瞬間生起了戰(zhàn)意,與人斗與天斗,她有何懼?
“姑娘,主君同夫人回來了,請您過去書房?!?/p>
門外傳來了初一的輕語,周昭站起身來,拿起一旁的發(fā)帶,將自己尚未干的頭發(fā)束了起來,“知曉了,這就過去?!?/p>
她說著,將那把青魚匕首藏在了袖中,整了整衣袍開門走了出去。
這時節(jié)的長安城已經(jīng)開始有幾分涼意了,一路朝著前院周不害的書房行去,還能瞧見家中的仆從在更換花草。
周不害的書房門開著,他雙手背在身后,站在屏風前方聚精會神地看著。
“這是你兄長十三歲那一年,寫的一篇文章,那些儒士瞧了都夸他有君子仁愛之風;我卻是十分不滿意,法當從嚴,人亦如刀,仁善易猶疑從心而不從法,更鎮(zhèn)不住那些牛鬼蛇神。”
“那一回我罰他重抄法經(jīng)。我對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成為下一任廷尉,史書記載,周氏勤法,三世廷尉。”
周昭沒有說話,走到了周不害身后,默默地看著那屏風上的刻字。
“周暄是我的長女,我最對不住的,便是她。前朝戰(zhàn)亂,你阿娘病弱,她為了撐起家中,護住弟妹,養(yǎng)成了爭強好勝的性子,在京中沒有落得個好名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