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說自己該去的也去了,該建議的也已經(jīng)建議了,這還有什么需要自己去賈府去一趟的?哪有那么多話來說?
賈寶玉的事兒他能給出的建議自認為已經(jīng)是良心之策了,否則以賈寶玉的疏懶而無責(zé)任心和毅力的性子,委實沒有更好的路徑了。
當然,如果如《紅樓夢》書中那樣,賈元春能混個貴妃,甚至更上一步生個兒子當皇后,那自然另當別論。
但毫無疑問這只是一種虛妄的假象,貴妃能不能當上,馮紫英不好判斷,因為這天家之事,但想當皇后絕無可能,永隆帝不好女色,而且以他的陰狠多疑,也絕不會容許任何女人和外戚來干預(yù)朝堂事務(wù)。
接到喬應(yīng)甲府上來人相邀,馮紫英馬不停蹄地的就趕往了對方府上。
“沒想到這幫福建人還是穩(wěn)不住了。”喬應(yīng)甲沒有多少廢話,“前日里右僉都御史黃煌和我說起,福建去年再遭大風(fēng)襲擊,沿海百姓四散流離,漳州府尤甚,今年春旱,閩地賑災(zāi)不力,光是汀州府便餓死百余人,數(shù)千人嘯聚為匪,……”
馮紫英知道黃煌是福建漳州人,也是朝中福建士人的中堅力量之一。
“那喬師之意?”馮紫英平靜地道:“那弟子這篇文章,是否可以遞送?”
喬應(yīng)甲沉吟了一下,搖搖頭:“這是一柄雙刃劍,弄不好會傷及自身,而且后患頗大,待我再斟酌一二。”
“喬師,以弟子之見,倒也無需太過擔(dān)心?!瘪T紫英也就這個問題思考良久了,館選庶吉士他必須要過,但是沈一貫和方從哲對自己惡感頗深,那么如果不能獲得葉向高的支持,自己館選庶吉士就鐵定要失手。
實際上葉向高和沈一貫、方從哲一樣,對自己的印象不佳,或許是自己文理粗淺,又或者是自己的一些觀點過于犀利,總而言之不太受這幫人的欣賞,但他還不至于到對自己深惡痛絕的地步,否則也就不會有許獬的來傳遞信息了。
當然這其中有更大層面是因為有齊永泰和喬應(yīng)甲的因素在里邊。
沈一貫在硬抗了永隆帝之后致仕已成定局,未來首輔之爭很快就要從暗中角力浮出水面。
這是一場勢均力敵的博弈,方從哲從各方面來說都更勝一籌,而葉向高要想扳回不利局面,自然就要從各方面來發(fā)揮作用了。
“哦,紫英何出此言?”喬應(yīng)甲點點頭,并沒有因為馮紫英拂逆自己的意圖而生氣,”你可知為何朝中如此多的閩浙文臣盡皆不敢提此議?便是閩浙地方官員如此一說,也要遭遇朝廷申斥,你這樣一做,將來就算是入了館選,那也會舉步維艱,散館時也會倍遭刁難?!?/p>
“喬師,這個情形弟子知曉?!瘪T紫英笑了笑,“但您覺得就算是弟子不寫這篇文章就館選僥幸過關(guān)了,這兩年讀書就不受刁難了么?這會試殿試的策論文章,弟子估計翰林院里怕是早就傳遍了,嘩眾取寵,危言聳聽,賣直取忠,這些名頭估計早就栽在弟子頭上了吧?”
喬應(yīng)甲微微一怔,半晌之后才微微頷首,顯然是認可馮紫英的這個觀點。。
馮紫英的年齡,出身,乃至于他這兩三年間的諸多表現(xiàn),以及包括皇帝對其的嘉譽,都會或多或少的對其帶來負面影響,尤其是會試殿試的表現(xiàn)和引發(fā)的諸般風(fēng)波,更是如此,短時間內(nèi)很難扭轉(zhuǎn)。
“弟子這武勛子弟出身本身就不太受許多士人的待見,又有會試殿試這番風(fēng)波,所以弟子也從未指望能獲得多少優(yōu)待,再說了,弟子也沒有打算就在這兩年觀政期里偃旗息鼓乞求誰放弟子一馬,弟子一樣會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寫文章做事情,這等情況下,喬師您覺得他們會放過弟子么?”
喬應(yīng)甲啞然,良久才朗聲大笑:“說得好,倒是為師有些畏首畏尾了,卻失了你這般銳氣,好,那本師會把你這篇文章送入通政司!”
馮紫英松了一口氣。
如果說要想讓齊永泰去向葉向高低頭,那是絕無可能的,那意味著齊永泰未來可能都將受到葉向高的壓制,哪怕是受到一些影響,馮紫英都不愿意。
齊永泰若是因此而受到影響,甚至影響到其未來的入閣之路,那就太可惜了,與其那樣,馮紫英寧肯自己孤注一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