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帶來香料和白銀,白銀從哪里來?是從更遙遠的美洲,距離大概是也是相當于我們到南洋距離的十倍,那里的土人被他們殺戮殆盡,或者淪為他們的奴隸,他們驅使這些土人為他們開礦,然后冶煉出銀子,或者就是擁抱南洋土人為他們種植的香料,最后在我們這里換走瓷器、絲綢、茶葉,運回西夷本土,……”
馮紫英語氣里充滿了一種深沉味道,“終究有一日他們發(fā)現(xiàn)用火炮火銃迫使我們交出瓷器茶葉和絲綢比采取這種貿(mào)易的方式更劃算更快捷時,他們就會用他們的戰(zhàn)艦和火炮來迫使我們,……”
汪文言被震住了,雖說他覺得自己在見識上已經(jīng)算是佼佼者了,但是這樣聽起來有些像天方夜譚的設想還是讓他覺得不可思議和無法接受。
那些西夷人能有多少?而且遠離他們的母國,就算是有些艦船和火炮火銃,但他們敢進犯大周么?
而且西夷人來南洋和大周的大多都是商賈,商賈求利,怎么可能會用槍炮來迫使大周?
見連汪文言都有些不敢置信,馮紫英一時間也有些意興索然。
的確,現(xiàn)在怎么看西夷人那點力量都不可能來挑釁大周,所以沒有人會相信西夷人能給大周帶來什么禍患。
“算了,文言,這些情況也只是我的一個設想,但是我認為這種設想會在我們大周不能及時做出應對,尤其是在艦船規(guī)模和火炮數(shù)量和力量嚴重不足的情況下變成現(xiàn)實?!瘪T紫英很肯定地回答。
”可是這些情況王總督卻顯然不以為然啊?!巴粑难砸裁靼遵T紫英的擔心。
“他的打算我覺得極有可能為其帶來滅門之禍,這么苦心打造登萊軍目的何在?”馮紫英輕蔑地撇撇嘴,“貪心不足,利令智昏,……”
“大人,你覺得王總督的這支登萊軍要加入義忠親王和皇上之間的交鋒中去?”汪文言始終覺得有些無法理解,“登萊軍新建,實力如何不好說,但肯定是無法和宣府軍、薊鎮(zhèn)軍相提并論的,我感覺他更像是要建立自己可以控制的兵力作為自己的護身符?”
馮紫英想了一想,“也許有這方面的考慮吧,但我覺得他是在首鼠兩端的玩火,既不愿意和義忠親王劃清界限,但是卻又不太看好義忠親王,總想在里邊攪合,觀察局面,以求自己能得到最大的利益。”
“大人,對此也無可厚非,關乎一個家族的興衰存亡,再謹慎也是正常的。”汪文言倒是覺得可以理解,畢竟王家是武勛,和文官又不一樣,踏錯一步就沒有回頭余地。
“算了,不說登萊的事兒了,賈貴妃傳回來的消息我覺得有些可以好好摸一摸情況,順帶分析一下,一是皇上的身體狀況,二是義忠親王在做哪些準備,三是太上皇的態(tài)度,這幾者因素的變化都會影響到整個朝局,如你所說,再謹慎都不為過,我們也要做好應對準備?!?/p>
馮紫英收回話頭:“而永平府這邊,你有什么好的建議?”
“大人,永平府這邊情況我不熟悉,耀青應該可以拿出更好的對策來,只要給他一個機會,您可以信任他。”汪文言正色道。
就在馮紫英和汪文言談及吳耀青時,吳耀青也正在榛子鎮(zhèn)外一處磚窯邊的瓦舍中靜靜地等候著。
約半個時辰之后,一個人影從后方的野地里鉆了出來,悄悄靠近這一處瓦舍,在門口四下觀察了一陣之后,這才蹩進院中。
“見過大人?!?/p>
吳耀青擺擺手,“不必多禮,我讓你查的事兒呢?”
“比較復雜,我找了幾個人了解了一下,就是按照您提及的戰(zhàn)馬問題,榛子鎮(zhèn)這一帶戰(zhàn)馬來源主要從兩路,一是北面興州右屯衛(wèi),但這里以屯墾和軍匠為主,馬匹雖然也不少,但是像您提到的可以騎射追逐的戰(zhàn)馬,一次性出動這么多而不被人知,很難?!?/p>
來人隱藏在陰影中,“還有就是南邊開平中屯衛(wèi),情形一樣,都不太可能,排除這兩者,那就只能是北面的諸營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