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自己這個弟子臉色有些難看,喬應(yīng)甲笑了起來,擺擺手,“紫英,不必這般,事情沒有那么簡單,但也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糟糕,我們能想到的,人家也都能想到,隨隨便便就能上當(dāng)?shù)?,也不配入局了。?/p>
“但喬師,有些東西就是陽謀,你應(yīng)不應(yīng),都是輸。”馮紫英卻沒有喬應(yīng)甲那么樂觀。
喬應(yīng)甲越發(fā)樂了,自己這個弟子還很少這般緊張呢,所謂事不關(guān)己,關(guān)己則亂,看來他對林如海的那個丫頭用心很深啊。
要說林如海這么多年兩淮巡鹽御史若是沒有點兒問題,喬應(yīng)甲是不信的,關(guān)鍵在于皇上和太上皇怎么來看,你不能讓人家累死累活替你賣命背鍋,最后卻棄之不理,那恐怕以后就真的沒人替你做事了。
但問題是太上皇愿意為此而與皇上作一筆交易么?喬應(yīng)甲也不確定,因為他現(xiàn)在掌握的情況也不完整。
對于兩淮鹽政的窟窿究竟有多大,誰在其中涉案,是鹽商,還是地方官員,亦或還有朝中大臣?當(dāng)然這里邊要看皇上愿意怎么來看待處理,而太上皇又愿意付出什么樣的讓步了。
“好了,紫英,你再琢磨,事情也擺在那里,以不變應(yīng)萬變吧,那都是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么多年下來,參與人太多,誰也沒辦法遮掩住,而且為師相信很多東西都已經(jīng)掌握在不同的人手里了,他們會在他們認(rèn)為合適的時候丟出來,但是能不能達(dá)到他們想要的效果,那就不一定了?!?/p>
喬應(yīng)甲很淡然,在他看來縱然林如海真的出事對自己弟子影響也不大,倒是再拖上幾年來出事,尤其是林如海真的涉案的話,而馮紫英又娶了林如海之女,恐怕就還有些關(guān)礙了。
馮紫英想想也是,走到了這一步,皇上和太上皇那邊都要考慮下臺的臺階,若是撕破了臉,對誰都不利,同時他們也一樣要考慮誰在其中是最大獲利者,意欲何為。
但這個事兒始終還是掛在馮紫英心間,讓馮紫英有些不舒服,這是一種對自己無力掌握局面無力干預(yù)局面的不甘心。
“爺,時間還早,您不是說要去拜會那位尤公子么?”寶祥跟隨在馬后,小聲提醒道。
“哦,那就去吧?!瘪T紫英看看時間,申正剛過,也就是下午四點鐘樣子,也該去看看尤氏母女才對,人家都登門了,看樣子情況也不太好,該關(guān)心能幫忙的話也該幫一把。
承恩寺胡同因承恩寺得名,也是阜財坊里一條小有名氣的胡同,承恩寺是古剎,后來前明成化年間重修,使得這座古剎頓時名氣大振。
這一條胡同也因此而出名。
馮紫英騎馬走到了胡同口,四下打量,卻不知道如何去問。
這條胡同也不短,看上去有些破舊,和那香火旺盛的承恩寺形成了鮮明對比,這尤三姐只說在承恩寺胡同租了一處背街小院,卻沒有留下具體地址。
“爺,這里有些破敗啊,尤公子不可能住這里吧?”寶祥在京師城里也算是呆了幾年了,對這西邊一塊兒的地理情況也比較熟悉了。
雖然這阜財坊在西邊比金城坊、河槽西坊、朝天宮坊位置更好,有高門大戶不少,但同樣一條胡同里,正街上就是將軍尚書宅邸,沒準(zhǔn)兒旁邊的橫街、背巷就是流鶯、樂戶居所。
馮紫英沒吭聲,這還真說不準(zhǔn)。
尤氏母女如果不愿意進(jìn)寧國府要在外邊呆著,那這京師城居不易,租房也好,日常花銷也好,恐怕都不小,若是沒有一份穩(wěn)定的收入來源,那還真的夠嗆。
這尤家恐怕在甘州賣了家產(chǎn)帶到這京師城里的那點兒銀子恐怕頂不住多久,這大概也是《紅樓夢》書中為什么尤氏姊妹明知道那寧國府臟得只剩下門前那對石獅子還算干凈,也只能屈身于內(nèi)的緣故吧。
“寶祥,你去問問,尤家剛搬來沒幾日,周圍人肯定知道才搬來的外人?!瘪T紫英抬腿下馬,打量著這條胡同。
胡同倒是挺寬敞,但是馮紫英可以肯定這尤家是租不起這等當(dāng)街的宅院的,而且這等正街宅院,規(guī)模大多不小,以尤家三口人要么與人合租,否則根本別想。
寶祥屁顛屁顛兒去問路去了,馮紫英就一只手扶著馬鞍,一只手扯著馬韁四下打量,承恩寺在巷子另一端,老遠(yuǎn)看過去也都還有人出入,看看這會兒時辰,都不該是熱鬧的時候了,如果換到上午,只怕還要熱鬧許多。
不但一炷香的工夫,寶祥就已經(jīng)從巷子中跑了出來,“爺,問到了,在那邊,要從前面進(jìn)去,然后還得要拐一個彎兒,是個小胡同,挺背靜的,不過這周圍好像都是一些力夫、轎夫這些下人們住在這里,還有一些京營兵士家眷,……”
看見寶祥有些疑惑的模樣,大概是對自己朋友怎么會住在這一片有些不解,馮紫英也懶得多解釋,把馬韁扔給對方,自顧自便往前走去。
果然是一條背靜的岔巷,也沒有名兒,難怪尤三姐都沒法說詳細(xì)地址,只能靠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