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字卷 第二十五節(jié) 收徒，贈言（第1頁）

"一時間馮紫英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一邊扶起對方，一邊干巴巴地道：“好，好，……，蘭哥兒，你且起來，……”

見馮紫英抬手來扶自己，賈蘭這才落落大方地起來，一揖之后，便站在一旁，似乎在靜候馮紫英的教誨。

馮紫英見此情形，知道若是不給對方幾句話，還真的有點兒說不過去，沉吟了一下這才道：“方才那幾句話不過是因為你們賈家三個年輕一輩的子弟，我有感而發(fā)隨口而出，若是要贈予你，并不合適，嗯，不如這樣，我贈你一句話，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上云卷云舒。“

這一句話如暮鼓晨鐘，正中賈蘭心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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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賈家二房嫡長孫，因為父親早逝，賈蘭雖然有母親的護佑，但是在榮國府中的地位卻是無比尷尬，論嫡長，大房還有璉二叔，論得寵，更有本房的寶二叔，論讀書，上有本房環(huán)三叔，這算來算去，賈蘭就發(fā)現(xiàn)自己就變成了一個有些多余的人。

尤其是老祖宗對寶二叔的寵溺更是府中無人能及，環(huán)三叔之所以要離開府里去青檀書院發(fā)奮苦讀，未嘗沒有因為寶二叔在府中過于受寵的原因。

只是環(huán)三叔是庶出，說遭輕慢還說得過去，自己卻是嫡出，而且自己父親還是嫡長子，但是卻依然難以從老祖宗和祖父祖母那里分得哪怕寶二叔的半點好處，這就讓一直在這種大家族中長大的賈蘭感到難以忍受了。

但是現(xiàn)實比人強，寶二叔無論做什么荒唐的事情，都一樣會得到府里上下的一致庇護，看看環(huán)三叔在府里所受的各種白眼，賈蘭也是感同身受，一旦環(huán)三叔真的讀書考了出去，只怕這些冷遇就會慢慢轉移到自己身上來，這也讓賈蘭倍感憂心。

同樣母親的諄諄教誨和叮囑也讓他意識到自己是無法和寶二叔爭鋒的，唯一的出路也是只有效仿環(huán)三叔那樣，讀書讀出頭來，考上舉人進士，這才能讓自己擺脫被人擺布和白眼的境地。

只是環(huán)三叔卻是早早攀上了馮世叔的粗腿，從一開始讀書到后來馮世叔對環(huán)三叔的耳提面命，這也讓賈蘭羨慕無比，卻苦于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來拉近自己和馮世叔的關系。

他也曾經(jīng)多次向自己母親訴說自己現(xiàn)在在族學里讀書面臨的困境，族學里聘請的教師現(xiàn)在因為寶二叔等人的讀書不上心，教授也就得過且過，賈蘭也明顯感受到了自己與在外邊讀書的環(huán)三叔差距越來越大，但是自己的年齡和未曾取得秀才身份，又讓他只能囿于府中，這讓賈蘭心急如焚。

今日他聽聞祖父提及馮世叔可能要過府，見到寶二叔和環(huán)三叔要來府門前迎候，便主動跟隨二位叔叔過來，現(xiàn)在總算是突出奇兵，一下子博得了馮世叔對自己的刮目相看，印象只怕比以往幾年在馮世叔面前露臉都要更深了。

這個時候聽聞到馮世叔給自己單獨贈言，賈蘭心中一暖之余，鼻子也是一酸，眼眶一熱，便紅了，咀嚼了一遍馮世叔贈言話語，這才又是躬身一禮，哽咽道：“多謝世叔贈言，小侄定當銘記在心，永世不忘?！?/p>

“不必如此，我知道你年紀雖小，但是卻有志氣，你母親也和我說過幾回，我本來就有意找個機會和你說一說，聽你講一講你的意愿想法，……”

馮紫英沉吟半晌，看到對方發(fā)紅的眼眶里滿是孺慕之情，發(fā)自肺腑，若是隨意打發(fā)幾句話，似乎就顯得有些太過于涼薄了，這才道：“今日正好，你可是真心愿意讀書？”

一時間賈蘭大喜過望，沒等旁邊賈寶玉、賈環(huán)反應過來，便撲倒在地，連磕三個響頭：“弟子賈蘭，見過師尊?！?/p>

“罷了罷了，原本以我的年齡和履歷是不夠格收人為學生的，但是蘭哥兒你母親說過多次，而你又有心向學，我便勉為其難，觍顏收你為弟子吧?！瘪T紫英擺擺手，示意賈蘭起來，但是賈蘭卻不肯輕易起來，只是哽噎抽泣，“弟子誠心仰慕師尊，此時能得償夙愿，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好了，起來吧，我也不是什么大家名師，不過是和你們賈家有些淵源，加上你也有此心志，機緣湊巧吧?！?/p>

馮紫英陡然間得了這么一個學生，心里一時間也有些轉不過彎兒來，但是事已至此，卻也不可能反悔，只能正著模樣，故作淡然。

賈蘭這才起身，畢恭畢敬地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