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字卷 第二十五節(jié) 林如海的后手（第1頁）

"馮紫英努力的想要處于這個時代的他們明白這個現(xiàn)代經(jīng)濟(jì)學(xué)中的術(shù)語，努力想讓他們明白自己想要表達(dá)的意思，這有些難，但是并非毫無進(jìn)展。

“諸位大人都應(yīng)該明白，我們大周缺糧，嗯，但是并不是所有地方缺糧，北地如果正常年份，百姓是足以過活的，但一旦遭遇水旱蝗災(zāi)，那么就必須靠朝廷接濟(jì)，地方士紳們糧商們也有糧，但他們一方面希冀謀娶暴利，一方面也認(rèn)為需要為自己留下足夠的糧食以備急用，所以并不愿意無償拿出糧食來賑濟(jì)，那等善人畢竟是極少數(shù)，他們希望是通過正常交易的買賣糧食，……”

馮紫英講得很耐心，畢竟這個時代的人，哪怕是崔景榮、魏廣微和吳亮嗣這樣的人物，一樣很難理解。

“可現(xiàn)實是北地農(nóng)民太過窮困，他們幾無隔頓之糧，更不可能有多少閑錢來留備不時之需，而恰恰這一二十年間，我們北地的天時的確不好，幾乎每年都有地方不是水災(zāi)，就是旱蝗，……”

“同樣，大周也不是沒有銀錢，朝廷很困難，但是民間，尤其是豪商巨賈們，比如咱們這揚州城里的鹽商們，只怕隨便拉幾個出來，就能比朝廷國庫更富足，江南百姓名義上是富庶，但我們也同樣可以看到，其實也只是相對北地而言，江南人多地窄，百姓精耕細(xì)作也同樣日益困頓蹩仄，……”

“……，蓋因需求就那么大，絲綢、茶葉、瓷器這幾宗物事，尋常百姓他們買得起么？恐怕屈指可數(shù)，這就是購買力不足，在沒有徹底解決溫飽問題情形下，他們不可能去奢望這些，而他們現(xiàn)在在自家那一畝三分地，或者說靠佃田謀生，能買得起么？難。所以要追求更好的生活，無論是北地農(nóng)民還是江南百姓，都必須要尋找更多更好謀生渠道難，所以我們要開海，開辟外需，建立更多茶園茶場、絲綢工坊、陶瓷工坊，因為外銷可以換來實實在在的銀子，而這樣就需要更多的人來干活兒，老百姓可以有更多的掙錢機(jī)會，增強(qiáng)他們的購買力，反過來購買力增強(qiáng)了，他們也才能花銷到各個方面，……”

繞來繞去還是回到了購買力這個術(shù)語上來了。

有點兒像車轱轆話，但是卻不得不如此，否則難以讓這些人明白，沒有這些人的理解就無以談?wù)J可和支持。

而這批人都應(yīng)該算是北地士人中的中堅力量，如果連這些人都不認(rèn)可不支持，那么馮紫英很清楚自己的這些想法觀點就是空中樓閣了。

魏廣微人更年輕，而且兼之在工部任職已久，又是官宦出身，但其父頗有清名，所以對民間了解頗多，所以興趣更大。

“紫英，我大體聽明白你的意思了，北地不是沒糧，但士紳富戶不愿無休止的拿出來賑濟(jì)，更愿意買賣，但北地百姓根本沒有這份購買力，嗯，你說的這個購買力，原因是什么？是因為天時不佳，還有沒有更多掙銀子謀生的渠道，這個詞兒也是紫英你新創(chuàng)的吧？”

魏廣微對眼前這個青年越來越感興趣了，這家伙心里真的裝了不少東西，也不知道齊永泰和喬應(yīng)甲以及官應(yīng)震是怎么把他教出來的？

難怪北地這幾位甚至湖廣的士人都對他十分看好，單單這份細(xì)致入微的分析見解，就不是尋常人能悟明白的。

齊永泰和喬應(yīng)甲是把這家伙當(dāng)成二十年后北地士人的領(lǐng)袖在培養(yǎng)，這讓魏廣微既有些嫉妒，也有些不服。

但現(xiàn)在看來這家伙除了有些貪好女色外，還真的沒有多少其他毛病。

嗯，不喜詩文也算一個，但這好像又很投皇上的心思啊。

為人豪放大方，言談舉止也是有禮有度，對前輩也很尊重，這一趟出來，這家伙原本應(yīng)該是敬陪末座的，但崔景榮對其的看重卻是遠(yuǎn)超其他幾人，而現(xiàn)在大家居然慢慢接受了這個現(xiàn)實。

”顯伯兄，差不多是這個意思?！瘪T紫英用眼神示意。

“嗯，江南其實也和北地大同小異，只不過整體好一些，但百姓要想更好的生活，嗯，擴(kuò)大購買力，……”魏廣微也在學(xué)著馮紫英的用詞造句，“一樣需要更多的掙錢渠道，所以開海就是一個契機(jī)？開海可以帶來很多渠道和機(jī)會，讓百姓去掙銀子？”

馮紫英笑了起來，“顯伯兄說對了，這就是所謂的挖掘外需，開海就是挖掘外需的一個最重要辦法，因為外銷的絲綢、茶葉和瓷器能夠立即給我們帶來實實在在的銀子，要么就是黃金、銅料、香料這些并不比銀子緊缺的東西，……”

崔景榮和吳亮嗣都饒有興致的聽著二人的探討爭論，孫居相是最后到的，但也很快被吸引了進(jìn)來。

“其實對于咱們大周來說，外需和內(nèi)需相比，內(nèi)需更重要，但外需更能立竿見影，像百姓找到了掙錢渠道，比如去新開的茶園茶場種茶制茶，去新開的陶瓷工坊干活兒，去絲綢工坊繅絲，掙到了錢，自然可能就會買布買鹽買家具，吃穿用度可能會更寬裕大方一些，這也能拉動這些行業(yè)的擴(kuò)大，……”

“紫英，那對于朝廷來說，除了海稅外，還能有其他更多的收益么？”崔景榮作為戶部右侍郎，自然要從他這個角度來想問題。

“嗯，崔大人，您對皇上設(shè)立的礦監(jiān)稅監(jiān)怎么看？”馮紫英反問。

崔景榮立即明白了，苦笑著搖搖頭，不再說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