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賈母的屋里,馮紫英見到了闊別已久的一干鶯鶯燕燕們。
感覺一進入賈母院子里,賈寶玉的精氣神都陡然提升了一個檔次,頓時變得眉目生動顧盼神飛起來。
大紅金蟒狐腋箭袖,外罩石青色的團毛對襟坎肩,腰扎碧玉紅鞓帶,雖然是在前面帶路,但是那份主人家的氣勢拿足了,還真的有點兒一府之主的架勢。
毫無疑問,對于馮紫英的到來,賈府還是很重視的,三春皆在,外加一個史湘云,像李紈、王熙鳳也是在的,只不過這二人目光望過來時,和往常有些不一樣,讓馮紫英也有一些緊張和詫異。
那王熙鳳也就罷了,估計這幾個月是煎熬,這李紈自己可是沒任何交織,為何也有點兒神色異樣?
好在薛寶釵沒來,倒是讓馮紫英松了一口氣。
只是沒等馮紫英這一口氣松下來,寶玉卻突然發(fā)現(xiàn)了寶釵未來,趕緊道:“姨媽,寶姐姐怎么沒來?”
薛姨媽一怔之后笑了起來,”你姐姐這兩日身子不舒服,今兒個就沒出來,……“
”寶姐姐肯定是不知道馮大哥來了,我去請寶姐姐也來?!皼]等馮紫英開口,寶玉已經(jīng)興沖沖地跑出門去了。
免不了又是一陣嬉笑,都說這姐弟親近,果真是投緣。
不過馮紫英卻覺得恐怕這賈寶玉未必如此想,據(jù)香菱告訴自己,現(xiàn)在寶釵現(xiàn)在也不愛出門,要么就是去迎春、探春那里坐一坐,對寶玉去梨香院也是頗為冷淡,要么就是告誡寶玉好生讀書,要么就是假托身子不舒服,倒是讓寶玉很是沮喪。
只是這寶玉像牛皮糖一般,卻是孜孜不倦,這沒了林妹妹在府里,似乎他就把梨香院這邊當(dāng)成了唯一去處了。
好在聽說寶玉和鐘哥兒、蔣琪官十分要好,這寶玉也經(jīng)常借著參加什么文友會詩會的名義溜出府去,邀約著秦鐘、蔣琪官等人不是大觀樓便是繞梁閣里廝混。
逐一見禮,老太君白皙富態(tài)的團臉上笑容可掬,話語里也滿是夸贊和勉勵之意,當(dāng)然免不了也希望馮紫英能多帶一帶幫一幫她最疼愛的孫子。
“鏗哥兒,你現(xiàn)在也是咱們這京師城里的名人了,宮里、文淵閣和六部公廨都是隨便進出的人,咱們家寶玉眼見得大了,有沒有什么好的路子,讓寶玉也能沾沾光?”
賈母這突兀的一問,倒是讓坐在下手的王夫人和薛姨媽都是一愣怔,這等話語當(dāng)著大家的面兒問出來可有些不合適了,以老太太的歷練睿智,豈會有這般不合時宜的問話?
馮紫英也是有些發(fā)愣,也在揣摩這位老太太話語的意思,但面對問話卻不能不應(yīng)答:“老祖宗此言讓紫英惶恐啊,先不說紫英也不過就是趕上這平叛和開海事宜跑了一趟西邊兒江南,正好趕上這等事情,所以承蒙皇上和朝廷諸公垂詢,多召見了幾次罷了,寶玉才十四,詩詞歌賦也是日益精進,前日里我還聽聞禮王殿下在元宵之后舉辦的詩會上獲得參會士子的一致贊譽,……”
馮紫英這兩日也收到了壽王和禮王的帖子。
這讓他也是大感頭疼。
壽王風(fēng)格倒是有些和永隆帝一般,不喜詩賦,性格沉靜,而禮王則有些像其祖父元熙帝,文采風(fēng)流,也喜歡舉辦各種詩會文會,據(jù)說和北靜郡王關(guān)系也不錯,也頗得永隆帝的喜歡。
賈母的目光里沒有多少變化,但臉上笑容卻是越發(fā)親和。
“鏗哥兒,你莫要用這等話來哄老身,我這個孫子,難道我還不知道性子?詩詞歌賦固然是有些天賦的,但當(dāng)著這屋里的都不是外人,老身也就把話說開,當(dāng)下世道不比以前,不是文章做得好就能行了,寶玉若是能像他爹那樣在京師城里先尋個職位,那再來做些文章詩賦,自然是極好的,也能讓咱們榮國府盛名不墜,但若是沒個去處,這光靠著詩詞歌賦名聲,怕也不是長久之計。”
賈母的這一番話讓馮紫英還是有些小瞧了這位久經(jīng)風(fēng)雨的老太太的智慧了。
想想也是,這歷經(jīng)幾代風(fēng)吹雨打,還能維系著榮國府現(xiàn)狀,雖說日趨沒落,但是和其他六家國公府相比,在沒有能上得了臺面的男人情形下,能以一己之力支撐起整個場面,也算不錯了,看看抄家滅族的繕國公石家,宛若喪家之犬的治國公馬家,榮寧二家也該知足了。
用詩詞歌賦打造人設(shè),這是馮紫英原來給賈寶玉指的路徑,但現(xiàn)在隨著賈元春進宮,娶皇室宗親這條路就有些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