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字卷 斜陽草樹 第五節(jié) 應(yīng)手（第1頁）

"士紳民意不是那么好操弄的，這些人在地方上的勢力根深蒂固，而且交連朝中官員，隨便哪個都能牽絆著朝中某位官員，稍微一動，就能有人搖旗吶喊，奔走呼號，這也是大周朝士人們的根基所在，便是皇帝也一樣要有所顧忌。

但馮紫英去年還惹來眾怒，招致攻訐，就算是有齊永泰這個北直士人領(lǐng)袖壓制，也不過是助其勉強(qiáng)過關(guān)，怎么可能讓所有人像今番這般徹底噤聲？

這分明就是馮紫英用了什么威脅手段才會讓這些士紳噤若寒蟬，如果是這樣，那就太惡劣了。

左光斗覺得自己似乎查找到了這個馮鏗的弱點(diǎn)，那就是太過于強(qiáng)勢，出身邊地武勛的他太過于迷信武力暴力，以為用這種手段就可以威嚇脅迫這些士紳噤聲，但是他要明白，大周天下乃是士人為本，若果放任武夫欺凌士紳，那國將不國。

左光斗也很清楚朝中北地士人一門心思想要把馮鏗捧出來，以便于打壓黃尊素、周延儒這些江南士子，他也承認(rèn)馮鏗的確有些手腕和本事，但是壁壘分明，既然被他拿住了把柄，他當(dāng)然不會讓北地士子就此得逞。

“遺直，你這判斷不過是一家臆想，并無證據(jù)，……”惠世揚(yáng)抗聲道。

“抑我，你這話未免太過偏袒了。”左光斗語氣越發(fā)尖銳，“這兩日我們雖然逐一談話，但是其實(shí)大家都明白，談的什么都難保密，以馮紫英的手段，這前腳出門，后腳恐怕就能傳到他的耳朵里，……”

惠世揚(yáng)大怒，“遺直，你這是在懷疑我泄密了？”

“我沒這么說，但是這府里府外下人不少，還有我們帶來的吏員，他們能經(jīng)得起本地官員的誘惑？”左光斗淡淡地道：“除了他們，那些派來協(xié)助我們的吏員，也會用各種手段來刺探，我們見的人又不是一個兩個，總有一些不那么謹(jǐn)慎的要露些口風(fēng)，就要被他們刺探?！?/p>

被左光斗堵得無話可說，惠世揚(yáng)恨得咬牙，但是卻又無可奈何，其實(shí)他內(nèi)心也一樣有些懷疑馮紫英可能用了什么下作手段迫使這些士紳噤聲，其實(shí)這種情形在其他地方也不少見，但是馮紫英聲名太盛，被這些江南士人盯上，難免就有些麻煩了。

倒是方震孺不太相信。

作為和馮紫英同學(xué)幾年的他，雖然和馮紫英關(guān)系不是太密切，卻很清楚馮紫英做事素來是謀定而后動，鮮有可能會留下這樣大一個漏洞來授人以柄，而且作為永平府的同知，他應(yīng)該有更完美的手段來對付這些士紳才對。

這從前兩日的談話就能看得出來，原本是鬧騰得最厲害的盧龍、灤州和遷安士紳幾無聲音，反倒是樂亭、昌黎兩縣的士紳還有些雜音，這未免太蹊蹺了，馮紫英如果真的如左光斗所言那般，那樂亭和昌黎的士紳當(dāng)時更應(yīng)該閉嘴才對。

“遺直兄，紫英不至于如此?！狈秸鹑嫣岢鲎约旱目捶?，“這里邊多半是有其他原因，而且我們也應(yīng)當(dāng)分析了解這些士紳們?yōu)槭裁磿ψ嫌⒐ビ?，而不?yīng)該只把目光停留在攻訐本身問題上，北地的士紳中豪強(qiáng)劣紳不少，若是這等劣紳，那我等自然不能去支持這類人，……”

方震孺的打抱不平讓左光斗也有些尷尬，他沒想到這個老鄉(xiāng)居然站在了自己的對面，再說對方是青檀書院弟子，但是這鄉(xiāng)黨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孩未，那你覺得這里邊有什么原委？”左光斗強(qiáng)壓住內(nèi)心的不滿，沉聲問道。

“這恐怕還要具體查訪才能明白，但以我對紫英為人的了解，他定不屑于行什么鬼祟手段?！狈秸鹑娉谅暤?。

“孩未，沒想到你對你這個同學(xué)倒是如此信任啊?！弊蠊舛啡滩蛔∽I誚了一句。

“幾年同學(xué)，紫英的人品如何，小弟還是清楚的，其他不敢說，但這方面我有信心?！狈秸鹑嫠餍园言捥糸_，免得夾在二人中間難過，“想必遺直兄也能有手段查訪實(shí)情，……”

三人正斗嘴間，卻聽得外間吏員來報，稱同知大人來訪。

“哦？說曹操，曹操就到？”左光斗冷笑了一聲，“不知道是不是做賊心虛了？還是只想見我們中的哪一位？”

惠世揚(yáng)和方震孺都有些不悅，這個左光斗未免太咄咄逼人了一些了。

嘴里雖然說著風(fēng)涼話，但是左光斗還是請吏員將馮紫英請了進(jìn)來。

“大計”考核小組雖然獨(dú)立辦公，但是并非不允許與地方官員們見面交換意見，但按照規(guī)矩，都必須要是集體見面，這是被允許的，同樣考核小組也一樣可以選擇集體約見其中的某一位官員核實(shí)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