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公務(wù)很繁重棘手么?”馮紫英前一段時間雖然也很忙碌,但是一般都是在戌時就回來了,鮮有超過亥時回來,但是這一次居然托到了子時才回來,這就不能不讓寶釵和寶琴感到擔(dān)憂了。
這個時代的人夜間生活沒有那么豐富,加上早上一般都起得很早,所以戌正時分就上床睡覺的情形很常見,便是亥時入睡的就已經(jīng)算是睡得晚了,子時已經(jīng)是正經(jīng)八百的深夜了,哪像現(xiàn)代大都市里,子時才算是開始進(jìn)入夜生活的開端。
馮紫英這么晚回來,讓二女都有些擔(dān)心是不是自己這位風(fēng)流倜儻的相公是不是有在外邊兒有什么韻事了,但看到馮紫英滿臉沉思和疲倦,就知道多半是公事煩心了。
放心之余也有些心疼丈夫,這才到順天府就這樣,比起在永平府來不可同日而語,在外邊兒固然光鮮顯耀了,但是內(nèi)里卻是丈夫操勞辛苦作為代價。
“嗯,遇上一樁案子,覺得挺有意思,所以多花了一些心思在上邊兒,準(zhǔn)備好好琢磨琢磨?!?/p>
馮紫英倒也沒有遮掩什么。
兩女都在,按照慣例今晚是要歇在寶琴屋里,但寶琴卻早早在寶釵這邊來守著,看樣子也是兩姊妹都是放心不下,他心中也有些溫暖。
被人關(guān)心始終是讓人心情愉悅的,更何況是這樣一對并蒂蓮姊妹花,得妻如此,夫復(fù)何求?
嗯,好像也還不能這么說,還有黛玉和迎春、探春還等著呢,這話讓她們聽見,豈不傷心?
“什么案子上相公如此上心?”寶琴上前來親自替馮紫英換衣,那邊兒鶯兒和齡官則是蹲下身子替馮紫英脫掉官靴,換上屋里穿的趿鞋。
“一樁sharen案,比較復(fù)雜,牽扯面也很寬,己方都有些來頭,算是我到順天府之后遇上的一個燙手事兒?!瘪T紫英笑了笑,還沉浸在整個案件過程中的許多細(xì)節(jié)里。
在他看來這樁案件委實有些令人期待,無論是哪一方,都具備充分的sharen動機(jī)和理由,可又都沒有足夠的證據(jù)來指證對方,加上這三方人都是有些背景來頭,不像尋常人便可以直接羈押用上大招,這樣就極大限制了案件的查破。
蘇家想拿回覺得本該屬于他們的財產(chǎn),鄭氏如果是和外人有奸情,那么自然是想要一勞永逸,免得奸情暴露,而蔣子奇面臨貪沒生意伙伴錢款的罪狀要暴露,甚至可能導(dǎo)致自己的聲譽(yù)徹底崩壞再無挽回余地,狗急跳墻之下sharen的可能性也極大,但如何能從中火眼金睛般的辨識出誰才是真正的兇手呢?
這種案子基本上都沒有什么捷徑可取,只能采取排除法,一個一個的通過各種細(xì)節(jié)來映證排除,馮紫英感興趣不僅僅是因為案件本身,而是因為這樁案子從刑部到順天府衙再到通州州衙里邊來回踢皮球一樣都反復(fù)幾遍了,已經(jīng)在上下造成了很大的影響,也引來了無數(shù)人的關(guān)注,如果自己能夠接手審破這樣一個案子,無疑對自己在順天府的威信有極大的提升的。
而且,從李文正介紹的情況來看,鄭氏牽扯鄭貴妃,蔣家是漷縣望族,牽扯京中親眷官員,而蘇家也是通州大戶,巡城察院中中城巡城御史蘇云謙便是蘇家的叔父,蘇大強(qiáng)及其他那幾個嫡兄弟便是蘇云謙的親侄子。
這就是京師城,一個案子就可以牽扯出如此多,如此復(fù)雜的人脈關(guān)系來,若是尋常案子也就罷了,可這又是一條人命案,任誰都不可能把他給捂下去。
可要動哪一方,如果罪證確鑿,那也罷了,無人能說什么,可你若是什么手段都用了,大刑也動了,最終卻是冤枉了好人,那這樁事兒恐怕順天府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這也是為什么從刑部到順天府以及通州三級衙門都不愿意接手的緣故,做好了,沒人記得你的好,做差了,那就是丟官挨板子的禍?zhǔn)聝骸?/p>
可這件事情對于馮紫英來說,卻是一個難得的機(jī)遇。
審案斷案原本不是他作為府丞的職責(zé),吳道南再不理政務(wù),也不會輕易把這等只屬于府尹的特權(quán)讓給外人,也正因為這樁案子的棘手麻煩,才讓吳道南生出了脫手之意,否則根本不可能落到馮紫英身上來。
如果能夠把這樁案子辦得漂亮,不但能在幾方那里都能確立自己的好印象,而且更能在府縣和刑部乃至民間樹立一個極其耀眼的光輝形象,這才是馮紫英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