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略作思索之后,便坦然道:“正要和文言說此事?!?/p>
汪文言心中一震,林如海如此鄭重其事,而且是和馮紫英有關(guān),肯定是不尋常之事,只是還和林如海的嫡女聯(lián)系起來,就更是讓汪文言震驚之余也多了幾分莫名的期盼。
“此番馮紫英前來,向我提出欲娶玉兒?!绷秩绾R贿叧烈?,一邊捋須,“先前我也與你說了,其兼祧襲爵乃是其伯父所在的長房,便由喬應(yīng)甲作伐,娶沈珫沈季玉之嫡長女,他此番便為其三房娶玉兒為嫡妻。”
汪文言皺起眉頭,“他本人欲娶玉小姐?那他家里的態(tài)度呢?”
林如海心中滿意,汪文言此人自己沒看錯,自己這么一說,他自然明白意思了,但是卻并沒有舍棄自身的做人原則。
汪文言為人精細(xì),自然能聽出自己話語里的意思,這是馮紫英本人意思欲娶黛玉,而非其家中父母之意,這很關(guān)鍵。
馮紫英雖然現(xiàn)在名滿士林,但是他畢竟才十六歲,而且按照當(dāng)下禮法習(xí)俗,這婚姻之事都是父母做主,作為子女本身的想法并不作數(shù)。
當(dāng)然像馮紫英這樣的人物,便是其父母肯定也會在很大程度上尊重他的意見,但這個很大程度并不代表絕對,決定權(quán)仍然在其父母手上。
而像馮紫英這樣的士林名人,更需要尊重父母心意,若是其父母不認(rèn)可這樁婚姻,那還真的有些麻煩。
雖然汪文言還不清楚這樁婚姻對于馮紫英和林家小姐來說有什么問題,但他能感覺得到,其中肯定是有什么阻礙。
他想了想之后,才慢慢道:“東翁,這兼祧之事,以文言的理解,其實應(yīng)該不是什么問題才對,各居一房,自成一家,便是各房嫡妻之間也不過是以妯娌相稱,以馮家這等高門望族,這等情形也在情理之中,東翁當(dāng)不是為此而有煩擾才對,而馮家若是能結(jié)這門親事,尤其是馮紫英與小姐有此緣分,也當(dāng)樂見其成才對啊。”
汪文言分析得細(xì)致周全,顯然是沒有搞明白這樁婚姻會有什么問題。
林如海當(dāng)不會阻攔,而馮家也愿意,再加上馮紫英本人親自上門來議親,雖說不合禮數(shù),但是也說明馮紫英應(yīng)該是自身愿意才對,難道是林家小姐不愿意而東翁太寵小姐所以為此煩惱?也不像啊。
林如海也看出了汪文言的疑惑,搖搖頭:“不是文言所想,玉兒和紫英有這份緣分,紫英在京中也頗為照看玉兒,說句不好聽的話,便是心心相印也不為過,關(guān)礙卻不是此?!?/p>
汪文言見自己東翁如此坦誠,連兒女私情都沒有避諱自己,心中感動之余也越發(fā)感覺肩上壓力巨大,這幾乎有點兒要托孤的味道了。
既然這都不是問題,那還能有什么問題?汪文言很好奇。
林如海自然明白汪文言的好奇所在,咧了咧嘴,面帶苦笑:“文言還沒有見過玉兒,玉兒和她母親一樣,身子骨嬌弱,加之現(xiàn)在年齡幼小,所以……,嗯,馮家是三房一脈,對延續(xù)香火很是看重,紫英也和我提出來,關(guān)礙可能就在其母恐怕對此不太認(rèn)可,……”
汪文言恍然大悟,難怪自己東翁如此煩惱。
對于馮氏這等望族,嫡妻的身份非同小可,同樣嫡子的身份一樣十分重要,甚至可以說是延續(xù)一個家族的關(guān)鍵。
若是嫡妻無子,那勢必動搖整個家庭在家族中的地位。
想一想馮家長房的情形,如果自己女兒無子而同年兼同鄉(xiāng)的女兒嫁入長房卻有子,自己女兒所要面對的險惡境地,林如海不用想都能預(yù)測得到。
同樣,那對于馮紫英的母親來說,也肯定是無法接受的。
沒有嫡子,就意味著妾生子可能要繼承家庭地位,嫡妻的地位也容易受到挑戰(zhàn),寵妾滅妻這話雖然稍顯夸張,但也足以說明存在這種風(fēng)險性了。
說句不客氣的話,一個妾沒有兒子,無關(guān)緊要,但是嫡妻無子,而其他妾有子的話,那就是后院不穩(wěn)的先兆,而且妾生子之間的奪嫡一樣會給一個大家庭帶來巨大的麻煩和挑戰(zhàn)。
這個問題還真的有點兒不好解決,連汪文言這等智計百出的角色都覺得棘手。
“小姐身子骨就真的那么嬌弱?對生育有影響?”既然東翁對自己推心置腹,汪文言當(dāng)然要竭盡所能,皺著眉頭,“可曾請郎中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