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紫英睡得很香。
從東昌府北上臨清,選擇的是戌時出發(fā),煎熬了兩天一夜的馮紫英實(shí)在是熬不住了,直截了當(dāng)?shù)木驮诖虾艉舸笏饋怼?/p>
這一覺一直睡到了快船過了戴家灣,抵近臨清州城只有幾里地時,左良玉才把他喚醒。
無論是陳敬軒還是趙文昭,都對馮紫英的坦然入睡感覺不一般。
面臨這樣大一場難以斷言禍福的戰(zhàn)事,此子居然敢在大戰(zhàn)之前酣然入睡,若是沒有一點(diǎn)兒膽魄,是真做不到,而且此子才十二歲啊。
甘羅十二能拜相,他就能十二出征?但無論如何馮紫英的表現(xiàn)還是讓陳敬軒和趙文昭在心里的感覺又提升一個層次。
“就在這里了?”馮紫英站在大船頭。
船速慢慢放緩,一艘海鰍迅速的靠近,這是山陜糧幫提供的,比山梭小艇容納人更多,速度略微慢一點(diǎn)兒。
“嗯,趙某和一位弟兄,加上秦把總,與這位小兄弟一道?!壁w文昭很客氣:“馮公子請放心,趙某保證這位小兄弟的安全,……”
對于錦衣衛(wèi)來說,他們可以對御史言官客氣,也可以對文官客氣,但是對武將,對其他人,就沒有那么好的臉色了,但趙文昭對馮紫英還是保持著禮節(jié)上的尊重。
這種尊重甚至讓另外一位跟隨他的總旗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就算是這人能為此役提供一些幫助,那不也是那幫亂民立功贖罪的好機(jī)會么?
“趙百戶大人,我預(yù)祝此役之后,趙百戶下一次我能喊趙千戶,不過我也希望趙百戶會遵守諾言,不僅僅是我這位兄弟的安全,還有之前我們提及的那些事情,我不希望事情到最后演變成不可收拾,嗯,臨行前,巡按大人也專門和總兵官大人提過,本年度漕運(yùn)啟運(yùn)在即,若是因此而耽擱了漕運(yùn),恐怕誰也討不了好?!?/p>
馮紫英不得不提醒一下喜形于色的趙文昭,這廝有點(diǎn)兒忘乎所以了,弄不好就要逾越底線。
陳敬軒專門提醒過對方,但是效果不佳。
張瑾走了,唯一能制約對方的人走了,陳敬軒是喊不住了,一旦控制不住,這臨清城就要?dú)в谝坏?,錢物東西損失了都還好說,一旦舉火,那就難以控制了。
他就只能扯起喬應(yīng)甲的虎皮來當(dāng)大旗了,其實(shí)喬應(yīng)甲何曾和他商討過這些事情?
趙文昭微微一凜,陳敬軒對這少年郎頗為禮遇,而千戶大人也是暗自叮囑人要查此人底細(xì),足見此人的非比尋常,單單是背后有一個喬應(yīng)甲就不得不讓人掂量幾分,據(jù)說因此而讓漕總大人都吃了一個暗虧。
“馮公子放心,千戶大人有吩咐,趙某不敢逾越?!壁w文昭點(diǎn)點(diǎn)頭。
不敢逾越才怪,這幫錦衣衛(wèi)在文官面前倒是會收斂幾分,今日這等機(jī)會千載難逢,豈會輕易罷手?
連陳敬軒手底下那幫漕兵都是摩拳擦掌,遑論這幫吃人不吐骨頭的東西?
他也只能盡盡人事,讓對方不至于太過于放肆,但愿陳敬軒能勒住這些個脫韁野馬。
“二郎,你帶著趙百戶和秦把總他們?nèi)?,記住,不要多事,讓王伯他們按照我們原來商定的行事?!?/p>
馮紫英此時也沒有太多的話語。
照理說他去也許更能讓王朝佐放心,但是君子不立危墻之下,他還沒有高尚到可以無視自己安全的份兒上。
昨晚那一趟泅水而出也是迫不得已,他再也不愿去冒這種風(fēng)險,好不容易魂穿一趟,連林蘿莉都見到了,豈能輕易把命丟了?
伴隨著三十余艘大船逼近臨清外城,整個臨清外城在某一瞬間似乎一下子驚醒了過來。
這是凌晨卯時不到,也是一天中人類睡意最濃的時候,雖然亂軍也派出了暗哨,也在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yīng),但是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從未經(jīng)過戰(zhàn)陣的這支隊伍都難以做出正確的應(yīng)對。
伴隨著外城內(nèi)陣陣鼓噪喧嘩,還有那沖天的大火,整個臨清城的形勢立即就崩壞而不可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