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字卷 第一百一十一節(jié) 山陜不進(jìn)則退（第2頁）

這讓號稱和徽商并稱天下唯二的山陜商人們都是面子難以放得下。

“那皇商們呢？”范公緩緩道。

“范公，皇商們暫時還沒有動作?！蓖踅B全苦笑，“不過皇商們可能不一樣，他們有太上皇啊。”

“哼，太上皇和當(dāng)今圣上之間的關(guān)系何人不知？”范公不以為然，“這位馮修撰只怕也未必不清楚，其師齊永泰和喬應(yīng)甲，豈有不知之理？”

王紹全無言以對，但最后還是搖頭：“范公，皇商那邊，我們姑且不論，我們還是要從我們自身來考慮才是?！?/p>

“哦？”范公微微意動，“你意如何？”

“開海之略，首重海貿(mào)，但海貿(mào)的確是江南商人們的優(yōu)勢所在，尤其是閩浙兩廣商人，在這些方面的優(yōu)勢非我們所能比，但即便如此，這位馮修撰貌似也未對江南商賈有多少客氣，傳聞其出手便是要閩地海商投效前往登萊效命，否則便是自絕于朝廷，……”

此事雖然隱秘，但是對于山陜商幫來說，卻非秘密，馮紫英一行南下江南，游走那么一大圈，自然是瞞不過有心人，其在寧波的舉動也早就被人覬覦。

“紹全你的意思是此子冷面絕情，只看利益，任誰要入其眼，皆要有投名狀？”范公遲疑著道。

王紹全搖搖頭，“范公誤解了，我的意思是，此子極善利用形勢，驅(qū)使人自投羅網(wǎng)，您不覺得現(xiàn)在他這般造勢，亦是在針對我們么？”王紹全微微嘆道：“縱使我們山陜商人在開海之略中不及江南這些商人作用大，但開海之略最終受益目標(biāo)乃是九邊，這是咱們北方士人的一致目的，馮鏗亦是北方士人代表，也不可能不明白這個目標(biāo)，但卻有意冷落我們山陜商人，您不覺得這是故意逼我們主動入彀么？”

范公微微色變，“此子在釣魚？”

釣魚便是比耐性。

王紹全苦笑點(diǎn)頭，“只是我們知道其在釣魚又如何？他是漁夫，我等為魚，不去咬鉤，只怕下一次他就是拿漁網(wǎng)來打漁了?！?/p>

范公冷笑，“他就不怕魚死網(wǎng)破？”

“有投效的江南商人，或許還有首鼠兩端的皇商們，他索性就不撒網(wǎng)了，那咱們呢？就在水里看著水慢慢干涸？”王紹全也冷笑，這位范某人好像有些飄了啊。

范公不語。

他當(dāng)然知道自己的話不過是一時氣話，但山陜商人在朝中可不是任人拿捏的，一樣有自己的后臺和代言人。

“范公，我知道您在想什么。”王紹全進(jìn)一步道：“但是若是開海之略將我們山陜商人徹底拋開，以我之見，這意味著未來幾年朝廷重心要務(wù)都將我們置于局外了，我們既參與不了，自然也插不上話，這恐怕不是好事情?！?/p>

范公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

這不是賺錢不賺錢的問題，而是這種邊緣化是非常危險的。

當(dāng)一個群體在朝廷中被邊緣化，意味著你可有可無，對朝廷沒有太大用處了。

沒有太大用處的人或者狗，都有一個詞語形容，兔死狗烹，鳥盡弓藏。

那么或許下一步就不是你沒法參與到新的利益分配中去，而是你原有的利益都可能被被人重新分配了，因為你沒有話語權(quán)了。

所以王紹全的話讓他陡然清醒了不少。

“紹全，你說得對，這也是我們這幫人現(xiàn)在最擔(dān)心的?！狈豆樕K于鄭重嚴(yán)肅起來，“之前我還覺得似乎是朝廷冷落了我們，但現(xiàn)在看來，這不是朝廷冷落了我們，而是我們沒有更積極的參與進(jìn)去才對，我們的態(tài)度還不夠積極，……”

王紹全心中終于松了一口氣，這家伙總算是明白到了眼前的形勢和以前不一樣了。

自己先前就提醒過他，一旦遼南——登萊航線打通，那就不是僅僅遼東的后勤保障不再需要山陜商幫了，北直經(jīng)遼西到遼東這條戰(zhàn)略保障線的重要性就會大大削弱。

原本壟斷這條貿(mào)易線的山陜商幫利益損失都是小事，關(guān)鍵在于這意味著，江南的貨物就可能直接從南直和閩浙啟運(yùn)，直抵北直、山東和遼東了。

這對于盤踞在北直、山東的山陜商幫勢力將是毀滅性的打擊，如果山陜商幫不能參與進(jìn)入這個貿(mào)易體系中去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