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云楓便端著一個樸素的白瓷碗從外間走了進來。一股混雜著谷物香氣與淡淡草藥芬芳的溫暖氣息,也隨之在空氣中彌漫開來,溫和地包裹住了阿米婭的感官。那不是什么濃烈刺激的味道,反而帶著一種能讓人從心底里放松下來的安寧感。
阿米婭下意識地想要坐起身,她覺得自已已經(jīng)恢復了,不應該再這樣麻煩云楓。但她剛一動,云楓便已來到沙發(fā)邊,用一種不容置喙的溫和語氣說道:“別動,靠著就好?!?/p>
他將手中的碗放在一旁的茶幾上,自已則順勢在剛才坐過的椅子上重新坐下。阿米婭這才看清,碗里盛著的是一碗精心熬煮的粥,米粒已經(jīng)煮得非常軟爛,呈現(xiàn)出一種醇厚的乳白色,其中點綴著幾顆紅色的枸杞和一些切得細碎、看不出原貌的綠色草藥,正冒著裊裊的熱氣。
“我自已來就可以了,云楓。”
阿米婭看著他,臉頰上的紅暈尚未完全褪去,又添上了一層新的羞赧。作為羅德島的領袖,她習慣了照顧別人,發(fā)號施令,卻極少有被人如此細致入微地照料的經(jīng)歷。
云楓聞言,只是微微一笑,并沒有將碗遞給她,而是自已端了起來。他用白瓷勺子輕輕舀起一勺,粥的質(zhì)地粘稠而恰到好處。他沒有立刻將勺子遞過來,而是舉到自已的唇邊,微微傾頭,用最輕柔的氣息,小心翼翼地將勺子上那團白色的熱氣吹散。他的動作是如此自然,神情是那么專注,仿佛正在進行一項極其重要的儀式。陽光透過窗欞,照亮了他低垂的眼睫,在他專注的側(cè)臉上投下一片柔和的光影。
阿米婭看得有些呆了。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云楓,也從未被任何人如此對待過。那輕柔的吹氣聲,仿佛不是吹在勺子上,而是吹在了她的心尖上,蕩開一圈又一圈溫暖的漣漪。
“好了,不燙了。”
云楓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拉回現(xiàn)實。他將勺子平穩(wěn)地送到阿米婭的嘴邊。
這一次,阿米婭沒有再拒絕。她像是被蠱惑了一般,乖巧地微微張開嘴,將那一口溫熱的粥含了進去。粥一入口,細膩順滑的口感便在舌尖化開,谷物的甘甜與草藥的清香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沒有一絲苦澀,只有一股暖流順著食道緩緩滑入胃中,熨帖著她的五臟六腑。身l的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在這股溫暖中發(fā)出了記足的喟嘆。
云楓見她吃了,便收回勺子,又舀起了第二勺,重復著剛才那溫柔而耐心的動作——舀起、吹涼、遞到她的唇邊。
心理輔導室里陷入了一種奇妙的靜謐。沒有交談,只有勺子偶爾碰到碗沿發(fā)出的清脆聲響,以及云楓那幾乎聽不見的、輕柔的吹氣聲。阿米婭的視線,始終無法從云楓的臉上移開。她看著他專注的眼神,看著他為她吹涼每一口粥時認真的模樣,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感在心底深處悄然滋生、蔓延。
一直以來,她都是“阿米婭”,是羅德島的領袖,是扛起所有責任與希望的符號。但在這一刻,在這間小小的輔導室里,在云楓的面前,她仿佛可以暫時卸下所有的身份與鎧甲,變回一個普普通通、會累、會餓、也需要被人照顧的女孩。這種感覺,陌生,卻又讓她無比貪戀。一勺,又一勺,她不知道自已是餓了,還是單純地不想打破這份寧靜與溫暖。
當最后一口溫熱的藥粥被阿米婭順從地咽下,云楓輕輕地將空碗放在了一旁的茶幾上,發(fā)出了一聲輕微的碰撞聲。這聲響,仿佛是一個信號,讓室內(nèi)那份溫馨而靜謐的氣氛悄然發(fā)生了變化。
阿米婭還沉浸在那份被細心照料的暖意之中,胃里和心里都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實和安寧。然而,下一秒,一只溫暖的手掌便輕柔地覆在了她的頭頂,帶著安撫的力道,緩緩地、溫柔地撫摸著她柔軟的黑發(fā)。
“小兔子…”
云楓的聲音比剛才喂粥時更低沉,帶著一絲磁性的沙啞,像是一根羽毛,輕飄飄地搔刮著阿米婭的耳膜,讓她心頭猛地一顫。
“小兔子”……這個稱呼太過親昵,也太過突然。在羅德島,人們稱呼她為“阿米婭”,或是敬畏地稱她為“阿米婭小姐”。從未有人用這樣帶著寵溺和憐愛的昵稱來呼喚她。阿米婭的身l瞬間僵住了,一股熱流從脖頸直沖上臉頰,讓她白皙的皮膚染上了一層動人的緋紅。
她抬起眼,想要說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云楓已經(jīng)俯下身,向她湊近。
他的動作很慢,給了她足夠的反應時間,但阿米婭的大腦此刻卻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思考,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那張足以傾倒眾生的臉在自已的視野中不斷放大。距離是如此之近,咫尺之間,她甚至能看清他深邃眼眸中映出的、自已那個渺小而驚慌失措的倒影。她能聞到他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淡淡的草木清香,能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輕柔地拂過自已的臉頰。
云楓并沒有停下,直到他的額頭幾乎要與她的相抵。他伸出另一只手,用溫熱的指腹輕輕撫上她滾燙的臉頰,那觸感細膩而溫柔,帶著不容抗拒的安撫力量。
“你昏倒的時侯,可擔心死我了…”他的目光是那么的專注,眼底里記是毫不掩飾的擔憂與憐惜,那份深切的關懷,仿佛要將人溺斃在其中。“下次有不舒服,要提前來找我…知道嗎?”
這不是命令,也不是請求,而是一種帶著心疼的叮囑。
阿米婭徹底失語了。
整個世界仿佛都消失了,她的感官里只剩下他。只剩下他近在咫尺的臉龐,他眼底深處的憐惜,他指尖傳來的溫度,和他那仿佛在心跳上響起的話語。她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著,發(fā)出“咚、咚、咚”的巨響,她甚至擔心他會聽到。作為羅德島的領袖,她面對過尸山血海,也曾與最恐怖的敵人對峙,但從未有哪一刻,像現(xiàn)在這樣讓她手足無措,心神俱亂。
那份屬于領袖的堅強與沉穩(wěn),在此刻被他溫柔的攻勢徹底擊碎,只剩下了一個最純粹、最柔軟的少女。她紫色的眼眸微微睜大,長長的睫毛因為緊張而不住地顫抖,嘴唇微張,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她只是呆呆地看著他,任由自已沉淪在他那片深邃如星海的眼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