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幾上早已備好紙筆,袁頌出了題后,便自行坐下,提筆書寫。張解與他毗鄰而坐,不免伸頭去看。只見袁頌筆走游龍,行云流水,片刻間便筆落詩成。
一旁的張解,忍不住贊嘆:“袁兄這一手瘦金體,筆骨清奇,自成一格,在下平生少見?!?/p>
他拱手一禮,毛遂自薦道:“若是袁兄應允,可否由我代勞,將袁兄大作為諸位誦讀?”
袁頌不以為然,聳肩道:“張兄,請便!”
張解取過詩句,朗聲讀道:
“上元佳節(jié)夜,公子盼成雙,
情牽未嫁娘,何以作君郎?
柔荑交相握,不知已入畫,
問君曾許諾,路人皆彷徨?!?/p>
隨著一句又一句的誦讀,張解心中疑惑愈盛,這袁大公子不是說要以情言禮,論說君子之道嗎?怎么全篇通讀下來,卻像是以詩諷人。
什么上元佳節(jié)夜,情牽未嫁娘,這明明在說有人牽著未婚女子,在上元燈會結伴同游。尤其那最后一句,更是不帶掩飾的責問,問他,你對那女子有承諾嗎?如此逾矩,叫人彷徨。
張解語畢,會上眾人頓時一片安靜,這位袁大公子看來是沒有心儀之人,才會有此論斷。明明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是有中意的姑娘,自然會在上元節(jié)相邀。再者說,我大周朝雖說不算民風開放,但也不是過于保守持舊,節(jié)慶之日,男女同席也是有的。若是彼此有情,情到濃時,拉拉手兒,又有何不可?
席西岳作為主人,自然不能眼見場上清冷無聲,遂開口贊道:“袁公子,不愧是浙江省府解元郎,見解,見解獨到??!”
隨后他看向其余客人,問道:“諸位仁兄,有沒有人愿意賦詩一首以應袁兄之作?”
杜衡只覺得袁頌那首詩,意有所指,仿佛,是在說他?
他抬眸看向袁頌,沒想到袁頌的一雙鳳眼,正毫不遮掩地望著他,眼中盡是挑釁的意味。
杜衡雖不明所以,卻也知他是沖著自己而來,或者說,他是沖著上元燈會的自己和螢兒而來,不知是不是那夜燈會,他們無意沖撞了這位袁大公子?
只覺來者不善,他遂不再忍讓,提筆點墨,以彼之道,還之彼身。
袁頌要的就是杜衡的回應,他與杜衡隔著幾條案幾,微瞇著眼,看著杜衡,執(zhí)筆落墨,一氣呵成,隨后便將所寫交予席西岳誦讀。
席西岳略一過目,便頗為贊許地輕點了點頭,他清了清嗓,正色道:
“君問禮所在,只因君無伴,
情牽意中人,只道濃情至,
縱使入畫中,君子坦蕩蕩,
問君莫多疑,多疑自生亂?!?/p>
杜衡的詩毫無辭藻堆積,直白應對袁頌的句句調侃責問,如同他為人做事一般,剛正不阿。
他的每一句均是在回應袁頌的話,張解聽了后,不禁合掌道:“此詩雖少雕飾,卻勝在一片真心,令人拍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