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載想起她提到的“連累”,在鄉(xiāng)下時,舒苑從來沒認為他可能會連累到她,更何況她現在只是工作上遇到點小問題,又何談會連累他跟小滿!
那年春天,他去山上采人參扭傷腳踝,費勁千辛萬苦回到居住的草棚,之后他就在草棚休養(yǎng),沒有去設在大隊部的村醫(yī)點,至于吃食,是他做的一鍋玉米餅,這些天都會吃玉米餅度日。
上午十一點多鐘,舒苑出現在草棚附近,站在窗跟下問道:“陳醫(yī)生,聽說你腳扭傷了,啥時候能好?”
陳載的聲音順著破碎的窗戶紙傳出來:“一兩個星期吧?!?/p>
她聲音跟腳步都很輕快,進屋后放下背簍,從里面拿出兩條胖頭魚說:“這是開河魚,鮮得很,冰上已經站不住人了,還有酸菜,是大隊長媳婦給我的,我給你做酸菜燉魚?!?/p>
陳載在炕上坐著沒動,只覺得低矮陰暗的草棚突然注入明亮的光線,說:“你最好別到我這兒來?!?/p>
他那時候也不想連累她。
舒苑把其中一條魚放到瓦盆里說是留著吃,又說:“我以后可能要經常找你,冬天公社那個背語錄大賽我是第一名,當之無愧的學習標兵,我的家庭出身在知青里面算是最好的,根正苗紅,我已經跟大隊長申請,監(jiān)督你背語錄?!?/p>
陳載:“……不要再到冰面上去,危險?!?/p>
舒苑笑道:“我當然知道,今天休工,知青點沒人,大家都趕集去了,就我去撈魚,沒人打攪,輕松就撈到兩條大的?!?/p>
她坐在門口的石墩上處理那條三斤來重的胖頭魚,邊舀水缸里的水邊說:“誰給你挑的水?還有兩捆柴?!?/p>
陳載說:“生產隊的人吧,天不亮就挑來了。”
舒苑把魚收拾好又去洗酸菜,說:“大隊長把她家的二妮弄到公社供銷社了,馬上就要去上班還不會做算術,我教她口算,一千以內加減法已經教會,起碼現在她賣東西找錢不成問題,我還在教她學拼音認字?!?/p>
陳載知道她不只是閑聊,意思是她往他這跑是大隊長默許的,不會有啥問題,讓他不用擔心。
甚至他敏感地認為她跟大隊長一家搞好關系,跟所有人都搞好關系,是不是就是為了來他這兒方便。
真是花了不少心思。
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
兩個人一個在屋里,一個在屋外,屋外的爐子燒起來,酸菜燉魚的酸香氣息彌漫。
陳載曲著腿跳到門邊,看舒苑坐在板凳上,在爐子邊往里樹枝,爐火嗶嗶剝剝,火光映著她俊俏的臉頰。
鍋邊上還貼了涼玉米餅,油只放了一星半點,調料只有鹽,可是陳載卻覺得這道菜鮮美無比,熱氣騰騰的飯菜跟涼餅子相比,每一口都讓身體舒適熨帖。
爐子上邊燒著熱水,吃完飯,把水倒進暖壺里,舒苑說:“我先走了,紙包里的是桃酥,雞蛋是我拿布票跟大嬸換的,煮好的在柜子里,生的放在墻角?!?/p>
她覺得自己可能不方便過來,把干糧給他準備好了。
她竟為他考慮得這么細致,從來沒有人這樣對他,陳載只覺得xiong口像堵了一團棉花,不知該作何感想。
本來接下來幾天會過得很艱難,因為她的到來變得輕松,同時略微放松下來的還有他緊繃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