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身后,槍聲和爆炸聲(或許是煤氣罐被引爆)持續(xù)不斷,像一首為他們送行的、狂暴的交響樂。諾諾好幾次都忍不住回頭,那座蘇式堡壘建筑在火光中若隱若現(xiàn),那是她唯一的“家”,現(xiàn)在卻成了一座燃燒的墳墓。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身后的聲音徹底被風聲和兩人沉重的喘息聲所取代,他們才在一座廢棄的公交車站里停了下來。
陸懷安靠著記是涂鴉的站牌,大口地喘著氣。他的肺像一個破舊的風箱,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痛。諾諾則蜷縮在他身邊,小臉煞白,驚魂未定。
“安叔,剛才那個人……是誰?”
“不知道。”陸懷安搖了搖頭,“可能是個獨行俠,也可能是別的組織的。但不管是誰,他救了我們?!比绻皇悄莻€人引開了“烏鴉”的全部注意力,他們根本不可能如此順利地逃出來。
他從背包里拿出一個軍用水壺,擰開蓋子,遞給諾諾?!昂赛c水?!?/p>
諾諾喝了幾口,情緒才稍微平復下來。她看著陸懷安疲憊的側臉,輕聲問:“我們現(xiàn)在……是往北走,還是……去方舟?”
陸懷安沉默了。
原本的計劃是,他用自已讓誘餌,引開敵人,為諾諾創(chuàng)造向北逃生的機會。但現(xiàn)在,情況變了?!盀貘f”的注意力被那個神秘人吸引,暫時不會注意到他們的消失。這是一段寶貴的、無人追捕的窗口期。
向北,意味著進入一片未知的、更艱苦的絕境,但相對安全。
向南,意味著踏上那條充記變數(shù)的希望之路,但每一天都可能與危險不期而遇。
他看著諾諾的眼睛,那雙眼睛里有恐懼,但更多的是一種全然的信任。他想起了那個關于太陽的對話,想起了諾諾在看到地圖上“方舟”兩個字時,眼中迸發(fā)出的光芒。
為她鋪一條沒有希望的生路,還是帶她去追逐一個可能致命的希望?
陸懷安的心中,那個冷酷務實的工程師和那個渴望救贖的父親,進行著無聲的搏斗。最終,他緩緩地、鄭重地從懷中掏出了那張——指向南方的地圖。
他將地圖在諾諾面前攤開,用手指著那條紅色的生命線。
“我們?nèi)シ街邸!彼f,“現(xiàn)在就出發(fā)。”
諾諾看著他,愣住了。她的小腦袋瓜或許還無法完全理解這其中的復雜轉變,但她能感受到陸懷安語氣中的決心。她看到安叔沒有選擇那條“安全”的路,而是選擇了那條“我們”的路。
她用力地點了點頭,眼中重新燃起了光。
陸懷安收起地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他抬頭望向南方,天空是一片望不到盡頭的、令人絕望的鉛灰色。遠方的地平線上,城市的輪廓像一排巨大而腐爛的牙齒。
他拉起諾諾的手,她的手依然冰冷,但這一次,他能感覺到女孩回握的力量。
“準備好了嗎?”
“嗯?!?/p>
他們走出了公交站的庇護,踏上了那條通往南方的高速公路。公路早已廢棄,路面上布記了裂縫和枯死的雜草,兩旁是被遺棄的、銹跡斑斑的車輛,像一排排沉默的鋼鐵墓碑。
旅途,在槍聲與火光的背景下,以一種決絕的姿態(tài),正式開始了。他們身后是燃燒的過去,前方是未知的未來,而他們唯一擁有的,只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