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本來想給蘇蕊送她落在我家的日記本。”陳默的眼圈紅了,“就看見村長把她往崖邊逼,蘇蕊的鋼筆掉在地上,她彎腰去撿,村長就從后面……”他說不下去了,拳頭死死攥著,指節(jié)發(fā)白。
“那你為什么不早說?”林墨的聲音帶著質(zhì)問,更多的卻是心疼。
“村長威脅我!”陳默的聲音突然拔高,帶著壓抑多年的委屈,“他說我要是敢說出去,就把我爸媽的藥停了,讓他們死在炕上!我那時侯才十二歲,我怕?。 ?/p>
風突然停了,崖邊靜得可怕,只有幾人的呼吸聲在山谷里回蕩。林墨撿起散落的信,是沈墨陽寫給蘇蕊的,字里行間記是愧疚和思念:“……爸爸對不起你,沒能早點找到你……等我處理完城里的事,就來接你走,我們?nèi)タ串嬚梗コ阅阕類鄢缘牟葺案狻?/p>
最后一封信沒寫完,日期正是蘇蕊墜崖那天。
就在這時,林墨的頭突然劇痛起來,像有無數(shù)根針在扎。眼前閃過無數(shù)混亂的畫面——
八歲的她躲在崖邊的灌木叢里,手里攥著顆蘇蕊送她的玻璃彈珠,彈珠上映出崖邊的情景:老村長抓著蘇蕊的頭發(fā),蘇蕊的碎花裙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嘴里喊著“放開我!我要找我爸!”;趙蘭的臉從石頭后探出來,嚇得慘白,手里的藥簍掉在地上,里面的草藥撒了一地;蘇蕊摔下去的瞬間,頭上的發(fā)卡掉了下來,落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銀色的花瓣沾了泥土;老村長回頭時看見了她,眼睛里的兇狠像要吃人,她嚇得捂住嘴,連滾帶爬地跑下山,玻璃彈珠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我記起來了……”林墨捂住臉,眼淚從指縫里涌出來,“那天我也在崖邊,我全都看見了!”
她終于明白為什么父母要突然帶她離開回音谷,為什么她會丟失那段記憶——不是遺忘,是恐懼把它鎖了起來。她親眼目睹了謀殺,卻因為害怕而保持沉默,像個懦夫。
“所以匿名快遞……”林墨看向陳默,聲音哽咽。
“是我寄的?!标惸穆曇艉茌p,“我知道你肯定也記得些什么,只是被嚇到了。我想讓你回來,不是為了讓你痛苦,是想讓你……和我一起,給蘇蕊一個交代?!?/p>
趙強不再掙扎,趴在地上嗚嗚地哭。鐵盒里的信被風吹得四散,像無數(shù)只白色的蝴蝶,飛向崖底。
林墨撿起那枚從蘇蕊頭上掉下來的發(fā)卡,就是陳默寄給她的那枚,花瓣上的血跡早已干涸,卻像烙鐵一樣燙手。她走到崖邊,往下看,谷底的云霧散開了些,能看到郁郁蔥蔥的樹,像一片綠色的海洋。
“蘇蕊,對不起?!彼p聲說,聲音被風吹向谷底,“我們來晚了,但我們會讓所有人都知道,你不是意外,你是被冤枉的?!?/p>
風又起了,這次卻不再是嗚咽,反而像一聲長長的嘆息,帶著釋然。崖邊的幾人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站著,任由風把多年的秘密吹散在山谷里。
林墨知道,真相大白只是開始。老村長需要為他的行為付出代價,趙蘭和沈墨陽的在天之靈需要告慰,而她和陳默,也需要時間來消化這段被塵封的記憶,和那個曾經(jīng)懦弱的自已和解。
但至少,回音谷不會再吞噬真相了。陽光穿透云層,照在崖邊的石頭上,反射出溫暖的光,像蘇蕊當年舉著的那朵野菊,終于在二十年后,迎來了屬于它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