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拂曉,天河倒泄。
京城傾倒在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之中,皇宮掩在細(xì)密連綿的雨簾下,含香殿屋檐水流成柱。
雷聲陣陣,寢宮之中,葉拂青額間沁出細(xì)密的汗珠,姝麗的面容被乍起的電光映得慘白,仿佛蒙了一層夢魘。
疼!她想大叫,但驚恐地張大嘴巴后,卻聲音嘶啞,辨認(rèn)不出一個音節(jié)。
身下的紫檀木床似乎被雨水融化,變成冰冷的沼澤,她在其中越陷越深,越陷越深,直至被拉入鮮血淋漓、死不瞑目的最后一刻——那日也是一個雨天,彼時的她同謝譽嶠成親三年,在約定一同離京的這天,她于城外小道翹首以待,但等來的不是謝譽嶠,而是一隊蒙面刺客。
狂風(fēng)驟雨呼嘯而過,讓整個京郊的樹木劇烈顫抖,綠葉零落成泥,不時有枝杈斷裂,又被風(fēng)雨拋向遠(yuǎn)處。
一柄利劍沒入葉拂青xiong口,將她牢牢釘在樹干上。
此時的她已然頭昏眼花,低頭只能看見汩汩鮮血從她身上淌下,砸進泥水里。
蒙面刺客們死死圍住她,鋒利的刀劍在她身上刻下一道道血痕,卻始終不愿給她個痛快,像是誰豢養(yǎng)的鷹犬抓住了獵物,看著獵物在血泊中掙扎,以折磨取樂。
葉拂青分辨不清全身上下還有哪一處完好,她還需要等多少刀才能徹底死去,哪怕是疼得直冒冷汗,她也一聲不吭,只是面帶嘲諷,冷冷地看向圍住她的蒙面刺客們。
疼痛和血水漸漸模糊了她的雙眼,整個世界像是翻轉(zhuǎn)過來,她看不清晰,恰如她從未看清過謝譽嶠那般。
自對他一見鐘情,到成親,再到相約離京前對方深情款款的承諾,她恍然覺得自己從未真正認(rèn)清過他。
“謝譽嶠呢?”葉拂青突兀開口,她的聲音喑啞,每吐出一個字都感覺心肝連著喉嚨一塊兒震著疼。
無人回答她的話。
葉拂青咳了幾口血,吐在幾人臉上,瞧著他們同自己一樣鮮血淋漓的臉,笑得很是暢快。
笑聲剛在雨中碎開,她xiong口的劍便被人狠狠用力,在骨肉中轉(zhuǎn)了個圈,將她的血肉攪得四分五裂。
葉拂青的呼吸猛然一滯,心臟劇烈地絞痛著。
這個時候她腦海里浮現(xiàn)出的,卻是平遠(yuǎn)侯謝濯的臉。
兩人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五官相差無幾,但一雙丹鳳眼在謝譽嶠臉上顯得柔和多情,放在謝濯身上便只有鋒利冷漠。
此時謝濯那雙不帶感情的眸子突兀地出現(xiàn)在她腦海中,隔著時空又淡然瞥向她。
葉拂青自嘲笑笑,緩過神來。
往日只聽說謝濯手段殘忍,為了折磨那些罪大惡極之人,會在他們身上用上百道私刑,讓人生不如死。
直到今日她才發(fā)現(xiàn)在這一點上,兩兄弟竟然如出一轍。
葉拂青從瀕死邊緣中緩過神來,嗓音嘶啞:“謝譽嶠敢讓你們來殺我,卻不敢承認(rèn)嗎?他……”她的話只說了一半,天際一道驚雷突現(xiàn),同時刀光從她面前一閃而過,下一瞬,止不住的鮮血灌進她嘴中,她被嗆得直咳嗽,將全身上下僅剩的熱血也吐了出來。
她的嘴角連著大半張臉被劃開,如果稍偏一些,她的眼睛此時估計已掉落在地。
一個蒙面人走上前來,將劍柄塞入她嘴中,讓她再說不出話來。
葉拂青只感覺整張臉要被撕裂成兩半,全身上下都在疼,疼得最終只能感受到麻木。
“公主何必苦苦不放?二公子與您早已夫妻離心,繼續(xù)下去不過是互相折磨。
”蒙面人開口。
葉拂青只覺好笑,分明是謝譽嶠推三阻四不愿和離,今日離京一事也是他自請同她一起,同她何干?她向來不是非他不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