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做菜幾乎是炫技,甚至做出異像的巫時青在這次比賽沒有做任何出色的東西,只做了一碗蘿卜湯。
邊角料里剩下的白蘿卜被他切出了最鮮甜的那幾塊。原先案板上膩人眼睛的那塊肥肉不在湯里,只有細細的油花在清湯表面懸浮著,香味淡淡的鮮甜,湊近了才能聞到。
不是說不好,但這么簡單的一碗湯。說好聽點是質(zhì)樸,說難聽點就是簡陋。和李玉復(fù)雜的三不沾比起來,略顯落了下風。
李玉很是輕蔑地掃巫時青一眼,有點后悔自己為這種等級的東西親自過來了,“你的名聲被吹得那么大,還以為你有多厲害呢。這就是你做出的東西?”
巫時青沒有理會他,只把那碗湯分出來一些遞給李導(dǎo)。
“我小時候和其他的幾個孩子一起被師傅收養(yǎng),她是個很出色的廚師,教我們做的第一道菜就是蘿卜湯?!?/p>
“她沒有結(jié)過婚,一個人操持她母親留下的店面,因為地方很偏僻,賺不了多少錢,多數(shù)都捐出去了。家里很少見著葷菜。肥肉是廚房經(jīng)常剩下的邊角料,蘿卜的價格也很便宜。所以她最常做的就是蘿卜湯,又有肉味,又有蘿卜的鮮味。我小時候覺得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p>
“我出名了以后,師傅說,好吃的東西要讓大家都知道。所以我開始寫菜譜,盡量把我知道的所有菜都寫上去,還精簡了做法,想讓所有人都學(xué)會做菜。但因為某些原因,寫菜譜的時候,我唯獨沒有把這一道菜收錄進去。只單獨寫下來拿給了師傅?!?/p>
“嘗嘗吧?!蔽讜r青溫和的笑。
他身上自帶一種平和包容的女性特質(zhì),或許是源自養(yǎng)大他的那位師傅。
李導(dǎo)端起碗,吃了一塊蘿卜。
鮮甜的蘿卜塊吸足了豐厚的油脂,進到嘴里爆開充沛汁水。平凡、普通、好吃,暖乎乎的,一口吞下去,渾身都暖和起來了。像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孩提時期,在刮著寒風的冬日,聽著呼呼的風吹,和家人一起縮在家中。
家中的條件或許不是特別好,但大家都很高興,圍著桌子,分享這暖融融的一碗湯。
不用考慮困難,不用考慮未來,不用考慮壓力、工作、不用考慮其他,有的只是這一時的回憶。
李導(dǎo)忍不住又喝了一口湯。
蘿卜湯實際上也是肉湯,蘿卜的清甜與肉味的濃香混合,讓那記憶更清晰了。
他想他或許知道巫時青講的故事里,為什么沒有把這道湯加入菜譜了。
每個人的記憶中都會有一道特殊的食物,這道食物對每一個人來說都是不一樣的,但含義又都是相同的。
最重要的人,最重要的意義。
可以是家人,可以是愛人,也可以是自己。那食物或許比不過其他的美味佳肴、豪華大餐,在你品嘗的眾多食物中并不突出,但它帶著最美好的象征,隨著時間的流逝、你人生的挫折磨難被記憶無限美化,于是你永遠也嘗不到記憶中那樣的味道了。
“這湯……”李導(dǎo)捧著碗,忽然哽咽著說不出話來,抹了一把自己的臉,才發(fā)現(xiàn)自己哭了。
“勝負都分明了,你們在演什么?”李玉有些憤怒,一把奪過李導(dǎo)手里的湯,“我倒看看這玩意兒到底有多難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