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存在被裴氏中人所知曉了,而裴璋也被褫奪了權(quán)柄,她興許沒有辦法再在九曲齋待下去。
前路漫漫,阮窈卻并不知曉她會被帶向何方。
*
裴筠早就是個廢人,忽然能靠手指寫下這些字,不得不令裴氏的每一個人都深覺心驚膽戰(zhàn)。
不論是裴老夫人,亦或是二房與三房的人,自是都想要查清這件事。可裴筠忽來的氣力如今想來,不過是回光反照。那日裴琛離開,下人再進屋的時候,他躺在床上,已然斷了氣。
醫(yī)師道是窒息而亡,因著裴筠在此之前一直身染癆病,便是病發(fā)時身側(cè)有人,也難以能救得他的性命。
人雖是去了,身后這些恩怨是非卻無法隨著生命的逝去而消散。
眾人漸漸回過神,實則除去年少不經(jīng)事且與裴筠最是親近的裴琛,旁人大多覺得難以置信。
身為兒孫,倘若去弒殺父母,那何止能用罪責來論處,豈不是罔顧人倫、連禽獸也不如。何況裴璋自小到大行事從無錯漏,便是對府中下人亦是寬仁有禮,是整個衛(wèi)國當世無雙的溫文君子,不論如何也無法將其與這等大逆不道之事相連。
可這些字也著實古怪至極,知曉此事的人心頭難免蒙上一層陰影,縱使無法給他定罪,更說不分明,卻到底白壁有瑕,再與從前不同了。
裴琛一時沖動,將本該是宗族私隱的秘事不慎傳揚出去,險些鬧得人盡皆知,為此也遭受了嚴峻的家法。
而當日在場的人中,所有下人一應被裴策下令處理掉,至于宗族之內(nèi)的人,則下了極其嚴密的告書,絕不可將此事泄露一分一毫。
然而阮窈的事,卻不知究竟是何人說漏了嘴,很快便在整個洛陽城傳得沸沸揚揚。
去歲中秋那會兒,坊間便有與裴大公子相關(guān)的風言風語,而后再無后續(xù),時日久了,旁人自然覺著不過是謠傳。而這一回又與上次不同,竟連這女子的名姓都為人所知,容貌更是恍如有人親身見過一般,說得言之鑿鑿。
裴璋二十有六了,一直未曾婚娶,更不熱衷于清談宴飲等事,言行內(nèi)斂,卻并不缺少傾心于他的女子。如今這樣的人竟在宅中藏嬌,再不是從前不沾風月的清冷公子,引得許多文人鄙夷不屑,何氏甚至有郎君以不合禮法之名大做文章,以此來嗤笑他。
可這一切卻更令人好奇,這名身世低微的美人究竟是什么模樣的禍水。
裴璋因為在府中私藏女子這件事,于祠堂受了三日的跪刑。
他身子不好,腿疾更是尚未痊愈,這回族中人已然算是輕縱了些,否則哪是跪上幾天便能了事的。
裴琛從前就曾對阮窈下過手,如今執(zhí)掌著府中的權(quán)柄,很快又想了法子來逼勸著他除掉她。
他們是血脈相連的族人,此生休戚與共。不論在內(nèi)如何,對外都不能失了宗族的顏面。且裴璋對這樣卑賤的女子動了真心,二人糾纏許久,他寧可不要自身的名聲,也要護著她,足見此人已成了他的軟肋。
而裴璋為她失去分寸,有一次便有二次,難免哪日會為美色暈了頭,從而連累整個裴氏。
他理應盡早成婚,也理應另娶賢良淑德、足以與門
逃離“你可愿與我結(jié)百年之好?”……
裴璋手中的權(quán)柄固然無法與裴氏分割開,但仍有不少人是僅聽令于他。
如今他腿腳不好,不能不顧忌族人對她生起的殺意,故而也費了些心思,即使回不得九曲齋,也暗中安排好人,將阮窈先行送離了裴府。
吊唁之日,前來府中送殯的王孫士族不可枚數(shù),大小車駕不下百余乘,浩浩蕩蕩,遠看如蜿蜒的長蛇。
而裴璋受過罰后,這兩日走動起來,就愈發(fā)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