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幾乎是下意識就揪住他的衣衫,一頭青絲傾瀉而下,乖順地倚靠著他。
裴璋照料她時顧不得旁的,袖口被阮窈扯亂了,右手隱隱露出一截手腕。
自手掌下方起,他膚上遍布著數(shù)條細(xì)密刀印,舊的包扎過,可新的傷口又一直向上延去,直至沒入外袍,才見不到了。
霍逸也是在此時才察覺,裴璋右臂虛虛垂著,似是不太使得上力氣。攬抱她時也微發(fā)著顫,連喂水亦是用的左手。
他害怕阮窈會嗆著,從頭至尾都垂下眸看著她,神色專注而慎重。
霍逸忽然感到如坐針氈。
他肺腑內(nèi)原是燃著股怨妒之火,說不清、道不明。
可眨眼之間,這火像是被人潑了盆冰水,變作嗆人的煙,讓他喉頭直發(fā)澀。
他驀地起身,步子放得極快,推門就離開了這間房。
*
阮窈醒來的時候,窗下一樹杏花綻得正盛。
時有涼風(fēng)拂過,花瓣如同堆雪,簌簌往下落。
她腦子昏沉沉的,嗓子里也干啞得厲害。張口想要喊人,卻發(fā)不出聲音來。
桌上擺著茶水,阮窈費力地支起身子下床,才站起身就猛地跌坐在地上,摔出一聲悶響。
她又急又痛,連眼眶也憋紅了。
急促的腳步聲陡然從外頭響起,她眼前閃過一抹素白衣袂,緊接著,整個身子都被來人攬入臂彎里。
阮窈一顆心砰砰跳個不停,手揪住他的衣襟,這會兒才漸漸冷靜下來,又將腦袋埋進(jìn)他懷中。
裴璋半跪在地上抱著她,手指不斷發(fā)顫。
阮窈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掙了一下,正抬頭想去看他,便察覺到幾滴微熱的水痕,接連落在她的額頭、面頰上。
她頗為無措地瞧著他,抬手想要去拭他的淚,喉間不斷發(fā)出艱難的嘶啞氣聲。
“窈娘……”裴璋眼尾通紅,似乎懼怕這只是一場夢,所以一遍又一遍地啞聲喚她。
彼此仿佛在這一刻調(diào)換了身份,阮窈一下一下地擦著,耳畔心跳如擂鼓,卻分不出究竟是誰的。
他雙臂死死抱著她,似乎要將她揉進(jìn)骨血里,眼淚也落得愈發(fā)密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