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這般說著,可她也算是哭夠了,漸漸停下淚來。
她當然知曉眼淚無用,不過是發(fā)泄情緒罷了。然而心底的怒氣不論如何也散不去,怪來怪去,唯一能怪的人還是眼前這一個。
任裴璋怎么安撫,阮窈都不肯理睬他,還將臉也別了過去,不愿看他。
直至她手中被輕輕放入一個堅硬而冰涼的東西。
阮窈下意識低頭看過去,先是一愣,隨后猛地抬起頭看他,一剎那連寒毛都豎了起來。
是匕首!
是她哭得太久,又出言辱罵他,以至于裴璋徹底失了耐性,要逼迫她自刎嗎?
種種雜亂的想法猛然涌上心頭,像是令人窒息的潮水。阮窈盯著他漆黑的眼,嘴唇顫了顫,就聽到他緩聲開了口。
“身孕只怕此生是不能夠了?!?/p>
裴璋垂眸望著她手上的匕首。
“若你實在是氣惱,便……刺我一刀罷?!?/p>
抽刀不愿見他去死……可也不想他活著……
彼此兩兩相望,裴璋直直凝視著她。
若明若暗的一雙眸,像是點了水的墨,濃得化不開。他唇上還沾著些許shi痕,是方才吻落的淚。
阮窈茫然了片刻,而后神色很快就變得惱火起來:“公子何必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態(tài),當真以為我不敢嗎?”
裴璋聽了,默不作聲,只是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指,再一根一根地慢慢扶到刀柄上。
指尖陡然觸到這塊冰涼寒鐵,她下意識就想往后縮。然而他卻不許她松手,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阮窈被他逼得不得不反握住匕首,手心逐漸滲出些許細滑的冷汗。
“你瘋了……”她嗓音發(fā)啞。
裴璋沉默了一下,深濃的睫羽顫了顫,目光隨后落于她的腰腹上。
“我知你心中怨我憎我,如今又因喪子再添一重心結。這孩子是我與你的骨血——”
他停頓了許久,然后緩慢地閉了閉眼,仍舊能在手掌上見到那一夜猩紅的血。腥甜而溫熱,仿佛怎么也流不盡,最終化為某種shi黏的暗傷。
“你的痛楚,我無法以身代之,卻也不該只由你一人承受。窈娘,倘若日后你想要為人母,我們……”
“我不想?!?/p>
阮窈下意識便打斷了他。
這句話脫口而出之后,她回想起那些往事,忽然覺得眼睛有些發(fā)酸。
自己那時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從他身旁逃走不是嗎?誰料會因此種下一個苦
澀的果實,還一日日的在她腹中生長、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