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那伙計眼含疑惑地打量她,阮窈拖著酸軟的腿腳,向他走了幾步,嗓音因為方才拼了命的跑而顯得有些嘶啞。
“敢問這位小哥,”她嘴里發(fā)干,陡然一張嘴,上唇都好似粘在了牙上。
“城東謝府該怎么走……”
重逢近君情怯,何以能言……
從街市到城東,阮窈幾乎走了大半個夜。
她四肢沉重得像是灌了鉛,面色被秋后的涼風吹得一片慘白,凍得實在受不住了,就用手去揉搓僵硬的雙臂。
等她循著記憶好不容易找到謝府的大門,天邊已是蒙蒙亮了。
夜里值守的家仆提著燈打量她,神色頗為疑惑。
阮窈唯一帶出來的玉簪給了池蘭,此刻發(fā)髻蓬亂著,穿的衣衫也是粗布裙。當她說自己是來尋謝二郎君時,家仆便更顯得有幾分警惕。
“求大哥為我通傳一聲。”她急得嗓音發(fā)啞,嘴唇也干裂地起了皮,“就說是有一位……阮姓故人在等他?!?/p>
家仆聽得清清楚楚,怔愣過后,也似是想起了什么,將信將疑地猶豫著。
阮窈抬頭望了一眼謝府大
門,和她記憶中仿佛并無哪兒不同,可分明一切又都不一樣了。
一想到他與自己僅隔著幾道門墻,當下卻偏偏就是見不到,她眼眶不禁發(fā)酸,生怕又要再出什么變故,幾乎急得想要屈膝相求。
家仆剛想開口問詢什么,陡然被一道清朗的嗓音所截下。
“劉叔,這是怎么了?”
出聲之人話中帶著疑問,而語調(diào)既熟悉又陌生,讓阮窈眸中瞬時就浮上淚花,喉頭也連帶著發(fā)哽。
這聲音是由側(cè)方傳來,她戴著帷帽,他瞧不清她的臉。
“這……這娘子說是郎君的故人……”看守的家仆只好說道。
謝應(yīng)星沒有再出聲,下一刻,卻好似有所感應(yīng)一般,猛然向她大步而來,步伐愈走愈快,甚至中途還被石子絆得趔趄了一下,也全然不顧。
阮窈隔著層紗,見到他抬起了手,似乎想要掀開帷帽,可緊接著手指一顫,竟又退縮了。
“阿窈?”他xiong膛急速地起伏了兩下,話音焦灼,“是你嗎?”
她渾身都涌出一股暖流,仿佛吹了一夜的秋風也并不那么寒涼了,繼而一把掀開帽檐,淚眼迷蒙就朝他懷里鉆。
“謝哥哥……”她哽咽著喚他。
短暫的手足無措之后,他一再收緊雙臂,像是懼怕阮窈會再度消散一般,幾乎抱得她渾身發(fā)疼。
“我是在夢中嗎……”他如同恍惚地呢喃了一聲,將臉都深深埋入她的頸窩。隨即有shi熱的液體沾染上她的頸側(cè),一時間也分不出究竟是誰的眼淚。
阮窈的耳邊只剩他一下比一下急促的心跳聲,而她自己則像是被寒風冷雨所凍僵的人,此刻終于依偎著爐火,任憑過往緩慢地復(fù)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