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風知曉她素來喜愛花草,但凡是此類喜好,裴璋也從無不準的,便勸慰道:“娘子莫要傷心,屆時再買就是?!?/p>
幾名兵衛(wèi)也聽到了,繼而對望一眼,目中隱約露出幾分不以為意。
當真是個金尊玉貴的閑人,不久前才有人活生生自焚慘死,這娘子卻一身閑情,在此為幾枝花而煩忙……
唯有阮淮眸光不斷閃動,背脊像是繃緊的弓弦,直挺挺的。
乃至馬車已然駛遠了,逐漸變?yōu)樵俨豢梢姷暮邳c,他仍是一動不動,死死地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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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兩日,郊祀事畢,裴璋從祧廟回到九曲齋。
阮窈滿心滿腦都是自己的兄長,一見到他,眼皮就止不住地跳。
然而裴璋一切如常,且待她比從前更體貼入微了幾分,似是什么異常也沒有察覺到。
忐忑不安的同時,她也忍不住感到慶幸。
至少在他的掌控之下,她仍然為自己藏住了這一丁點秘密。就像是被深埋的花莖,卻仍有一絲細弱的陽光穿透層層shi土而照進來。
她唯一能做的,是耐心的等。等待一個合適的因由,足夠她將這絲稀薄的陽光變作萬丈日光。
然后撥諸九幽,披云見日。
阮窈過往從不覺得,裴璋是一個喜愛敘談之人。而這些曾經(jīng)的認知,逐漸在二人愈發(fā)緊密長久的廝磨中逐漸消散。
他會抱著她,在春光下親手陪她修剪花枝,再一束一束的插在瓷瓶里。有些時候,他也會同她說起自己的過往。
不論是母親的早亡,還是他少時喜愛過的那只鶴,亦或是許多于他而言,不得不去肩負的責任,及不得不去做的事。
裴璋性情孤高,即使是在他的族人看來,也只覺得他令人無法親近,敬畏多于愛是常事。然而朝野上下動蕩不安,他深受陛下信重,又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學識才力,他們又不得不依賴著他,正如裴琪那次惹上禍事一般。
而裴璋與他父親的關(guān)系,則更令阮窈感到莫名的不安。
她知道的越多,忍不住也開始后悔那夜與他的深談。許是得知阿爹的死訊,她那時也不知為何,居然下意識地就出言勸解她。
如此不可對外人道的隱秘,愈發(fā)像是無形的繩索,使得他對自己更為親近。
阮窈的唇瓣在與他親吻,手指卻在衣袖里攥得死緊。
兩個人的發(fā)絲糾纏在一處,似乎此生就這樣注定著要緊密相連,互相沉淪。
裴璋的書房很大。他有時在府中,白日就會讓侍者將她送過去,陪伴他處理公務。
阮窈午膳后有著小睡的習慣,裴璋見她犯困,就抱著她去內(nèi)間小睡。
久而久之,這間放著床榻的小暖閣像是成了阮窈專有的屋子。若她困了,便會自顧自爬上那張小榻。時日久了,裴璋偶爾不那么忙,竟也會破天荒地上床抱著她,陪她一同歇息。
重風無意間見到了一次,驚得愣在原地。
興許像裴璋這樣的人,大白日陪她午睡實在怪異,可阮窈卻沒有任何表情。總歸他連白日宣yin都駕輕就熟,午歇一會兒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