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第2頁）

實則阮窈若是選擇讓謝應(yīng)星死，他并不應(yīng)當(dāng)，也不會殺他。

非是不忍，而是……生者永遠(yuǎn)也無法與死者相爭。

他會成為她至死也難忘的一縷相思，錯處和疵點亦會在漫漫流光中消弭，腸深解不得，無夕不思量。

謝應(yīng)星應(yīng)當(dāng)好好活著，與他不日便要娶的新婚妻子在一處，永結(jié)百年之好。

察覺到阮窈身子在顫，裴璋耐心地輕撫她的發(fā)頂。還不待他開口，懷中原本柔柔倚靠著他的人，卻回身轉(zhuǎn)了過來，直勾勾地望著他。

下一刻，她猛地高抬手，指間攥著什么便向他刺下來。

裴璋驀地反應(yīng)過來，立時便向旁側(cè)身并去捉她的手。然而他病得久了，身子較之往日鈍重得多，雖躲閃了一下，腹下卻仍是一痛，再低頭看去，皮肉已被一支發(fā)簪所穿透。

血漸漸涌了出來，繼而在素白衣料上擴散開。

阮窈嘴唇發(fā)顫，向后退了半步，眸中像是燃起了兩團熾烈的火，緊接著又涌上淚水。

她眉目間有驚，有怒，但并無悔愧之意。

“擇來擇去，總歸是想讓我生不如死……”她流著淚，雙手都在發(fā)顫，恨聲道：“可我偏要活。”

裴璋整個人瞬時間靜了下來，只是直直地看著她，然后xiong口一窒，喉間陣陣發(fā)緊，腥膻的血氣翻騰而上，咳出一攤血來。

傷處寒涼難忍，所剩不多的氣力仿佛也在頃刻間全然消沒，他退了兩步，伸手想去撐住身后的桌案。

然而眸中像是涌入了一團shi冷的濃霧，無邊無際地蔓延開，萬物很快也變作一團模糊。

眼見著裴璋xiong膛劇烈起伏了幾下，繼而嘔出許多血，搖搖欲墜地向后倒去，阮窈額上止不住地生出冷汗，一顆心也像是被人拿了把重錘，狠命地敲著。

他死了嗎？

阮窈心中升騰起了一股濃郁的惶然和懼怕，她忍著淚，拖著發(fā)軟的腿腳轉(zhuǎn)身跑出屋。

不知夜已幾更，裴璋就寢時慣常不許人近身侍奉，又刻意擯退了人，她熟識這座宅院，沿路不曾遇到過其他人，更不曾回頭。

夜風(fēng)沉沉，而她落荒而逃，身后宅院的暗影像是某種吞人的巨獸，無聲無息地凝視著她。

＊

“阿娘……隨我走……”阮窈回到徐宅，哪里還顧得上旁的，心急如焚就去扯了祁云起身。

“好你個死丫頭……”祁云本也未熟睡，見到她便是一頓咬牙切齒地責(zé)問?！澳阏f，你上哪兒去了？當(dāng)真是……”

阮窈面色惶急，眼皮連連直跳，“阿娘，我犯了大過！這洛陽決計待不得了，否則定要比死還慘！”

她方才是抱了玉石俱焚之心，裴璋逼她至此，分明就是想讓她活不得。那既然她活不得，又憑何要讓他好受。

此刻離天亮尚且有些時候，她怕是傻了才不跑，難不成裴氏權(quán)勢滔天，她就該束手就擒。大錯已經(jīng)鑄成，她如今什么也不要了，索性隱姓埋名逃去別處，便是在山間度日也比嫁給那段修好。

見阮窈當(dāng)真是急得眼眶泛紅，祁云也被嚇到了，只得手忙腳亂地爬起來。

“謝家郎午后著人送來許多銀錢，”她又急又怒，從竹柜里摔出一個匣子，只恨不能揪住阮窈，像幼時那般狠打一頓。

匣中除去銀錢，還有一封書信，二人顧不上多說什么，匆忙分置好。

離開徐宅的時候，祁云回望了一眼，原本心急火燎的臉上浮起一抹悵然。

阮窈卻什么也沒有想，她連謝應(yīng)星的信箋也無暇看，只是貼身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