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頌這下連耳朵尖都泛起了紅霞。
初逃我斷不思量,你莫思量我……
與裴璋過往的回憶像是一波波漫延的潮水,短暫地淹沒她,繼而又四散著沉下。
她的心湖仍舊平靜如初,無法被這潮汐所打動。
溫頌沒有再問下去,也不知在浮想聯(lián)翩些什么,面上紅暈未褪,望向她的眸光中卻忍不住夾雜上了輕視與復(fù)雜。
阮窈仿佛并未察覺到,只是安靜地垂著眼。
倘若她再往下說,興許在溫頌心中,自己便與話本子里所說的某種哄騙男子元陽的精怪無異。
可這著實(shí)是冤枉她了,溫頌心心念念的表哥,可是能在書房與禪房……阮窈忍不住有些耳熱,卻又很快便釋懷。
彼此相識至今,他曾照拂過她,而她也陪伴了他這樣久,種種因緣對錯難辨,若能就此斷絕,自然是件好事。
二人說到底,不論出身亦或性情都有著天壤之別,裴璋離了她,便還是溫頌心中那個纖塵不染的端方君子。
過了今夜,他們大抵也不會再相見。
她斷不會思量裴璋,而他也不必再思量自己。
大道如青天,她如今恢復(fù)了清白之身,怎還甘愿重入樊籠,自該義無反顧地去奔尋屬于自己的去處。
司州的風(fēng)比洛陽更大些,夜涼如水,西窗下的燭火時明時暗,幾度欲要撲滅。
裴璋合緊窗扉,俯身剪去一截燭芯,光影綽約,室內(nèi)又亮堂了幾分。
書案上置著一封從洛陽被送至此處的信箋,他垂下眸,抬手展開,目光緩緩落于紙張上。
“阮娘子安好……發(fā)間簪釵未換……”
他離開不過十日,便叫人送了五封信箋。信中最末行的字句也一式一樣,不曾變更過,可見她當(dāng)真喜愛那支玉簪,連旁的珠釵也不再用了。
如
此,倒也不枉費(fèi)他親身雕鐫所耗的諸多心力。
她喜愛釵環(huán),可用銀錢便能買到的俗物又有何稀罕,他既要贈,自當(dāng)贈予她這世間最為上佳之物。
裴璋將信箋一一收整好,繼而瞥了眼窗外。已近就寢的時辰,整個院落除去他此時所在的屋子,再不見另外的燈火。
他想起還在錢塘的時候,她房中的燈燭接連幾日燃到很晚,才依依不舍地熄滅。他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過侍者,得知她見庭院芍藥開得分外好,竟搬了幾株放在屋中,夜里睡前總要多貪看一會兒。
只是土植的花容易生蟲,而后阮窈在花底發(fā)現(xiàn)了蟲子,忙不迭又讓人把花搬了回去。
回到洛陽之后,阮窈起初實(shí)在無事可做,也在花圃前蹲了一陣子,栽種的花卉至今一枝也未成活。故而她很快棄之,又尋了些書坐在他對面看,卻每每不出一個時辰便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