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才開口說道:“公子下月便要回洛陽,料想娘子的傷勢到時也已痊愈,是以讓我過來詢問一下娘子的意思,看娘子到時是愿回靈山寺,還是愿去梁郡。”
聽了他的話,阮窈用力眨了下眼,眸中繼而凝起晶瑩水色,“敢問重大哥,這是裴公子的原話嗎?”
重風(fēng)有些無奈地點頭。
她鼻尖也很快紅了起來,一言不發(fā)。
等重風(fēng)走了,阮窈抬手拭掉眼下淚水,轉(zhuǎn)身就回了屋。
坐下來后,她手指不禁發(fā)顫,再顧不得一桌的花和食材,連品姜小心翼翼的問話也并沒答。
裴璋分明知曉她不肯回寺里,還要讓重風(fēng)這般說,與逼她去梁郡有何兩樣。
他贈她新衣,又收了送去的花餅,阮窈還真以為他待自己稍有不同,卻不想隔日便又要趕她走。
原來她從頭至尾都在白費功夫。
一想到此,焦躁和不安便翻涌而上,近乎滿的快要溢出她的口鼻。
出身梁郡不過是阮窈為了掩飾身份而說的謊話,可靈山寺她也決計不能再回去了。
她將自己的唇瓣咬了又咬,陡然站起身,“品姜,為我取一把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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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照園易主后,裴璋曾下令讓原本赴宴的士族盡數(shù)離開。
崔氏出了這樣的事,實則即便他不說,大多數(shù)人也不愿再留下。
而至今仍在此處的人,除去陸九敘和四皇子蕭寄,還有端容公主。
公主在兵變那夜扭傷了手臂,她身份特殊,又是千金之體,自然無人會說什么。
這位公主是出了名的好音律,在洛陽時也是日日聽?wèi)蚝咔鞲镞€養(yǎng)著不少從江南而來的伶人。
偏生園內(nèi)的樂姬除去有傷之人,其余人等都被遣散,端容公主又在養(yǎng)傷之中,時常憋悶地埋天怨地,園中無人不知。
阮窈與她結(jié)過梁子,但今時不同往日,公主必然也知曉她給裴璋擋劍的事,當(dāng)初覬覦駙馬何硯的嫌疑自然迎刃而解。
事已至此,總不能坐以待斃等著被裴璋送去梁郡……
阮窈并未讓品姜跟隨,獨自抱著箏來到端容公主所住的攜芳榭外。
初夏的天氣令她出了些薄汗,手臂也累得近乎要抬不起來。
午后時分,水榭中并無人影,興許公主正在小憩。
阮窈只得在外尋了座小亭,將瑤箏小心置于石桌上,繼而疲憊地在亭里坐下,低頭望著箏弦出神。
瑟如那日告訴她,她曾見過一名姓謝的郎君,在瑯琊郡拿著繪卷悄悄尋人。
阮家出事后,謝應(yīng)星或許是遍尋她不得,竟去到樂坊和酒肆中打探,想來是抱著一絲僥幸之心不肯放棄,害怕阮窈是被人拐了去。
她平日里刻意不太去想他,只因想了也沒有任何用處,反容易受情緒所制,于事無補。
而眼下她亦不知該如何是好,無助中只能病急亂投醫(yī),反倒心不由主地牽念起他,繼而憶起二人間諸多繾綣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