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受傷了?!比铖汉芸炝粢獾剿凵虾喡园^的痕跡,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句。
“并無大礙。”他說完,抬手扶著她的鬢發(fā):“你可有哪里不好?”
阮窈很快搖頭,忽地想起來什么,忍不住抬起袖子,又去擦面頰上的灰土。
可她衣袖本身也帶著泥,這樣胡亂擦了幾下,反倒將臉擦得更花。
裴璋沉默了一會兒,本是想提醒,然而見她鼻尖上都沾了灰,盯了她許久,最后還是沒有忍住,喉間溢出低低的笑聲。
他肩膀和xiong膛都在微微發(fā)顫,阮窈也看見了他略彎的眼角,及眸底一抹隱隱水光。
“你笑什么?”她不明所以,面露疑惑。
裴璋含笑不語,抬袖想要替她擦,可他自己衣衫也是同樣狼狽。
見阮窈盯著他手臂上的傷發(fā)怔,他低下頭,又吻了吻她亂糟糟的頭發(fā)。
*
阮窈心里害怕被拋棄,也同樣有些害怕會被裴璋怪責(zé)。
要先行去盛樂是她自己提的,可不想隨軍更像是個幌子,她不過是不愿被逼著在他與霍逸之間立刻做選擇。
霍逸那日送別她,分明就看穿了她,知曉她的心仍在游移不定,也因此而不悅,幾乎就快要發(fā)怒。
可他能看得出,難道裴璋就看不出嗎?
她的私心自私而淺薄,那些護(hù)送她的兵士固然是為戰(zhàn)爭而死,卻也可以說是為她而死……
想到此處,阮窈心緒有些低沉,不安感令她緊緊抓住裴璋的衣袖,竟連往日乘車時常發(fā)作的暈癥也不藥而愈。
車駕在靜寂無聲的山林間向前奔馳,馬鞭如驚雷般抽下,引得馬蹄急如驟雨。
就在她幾乎要以為他們已經(jīng)脫險的時候,數(shù)支銳利的羽箭卻忽然夾著疾風(fēng)釘在車壁上,更兼有銳物刺穿皮肉的悶響,嚇得她渾身一僵。
與此同時,車外也騷亂一片,沖殺像是陡然就到了近前,甚至有腥熱的液體濺上車簾,哀嚎聲和拼殺聲令她耳朵都在生疼。
馬匹猛地嘶鳴起來,隨后有什么重物沉沉墜地,車駕霎時間失去了方向,如無頭蒼蠅一般胡亂奔竄。
混亂中,阮窈腦袋險些磕上車壁,幸而被裴璋扯了一下。而他似是早就有防備,眼見馬車已然失控,他毫不猶豫,攬抱著她翻身向車外躍下。
下一刻,車廂就被數(shù)支亂箭所穿透。
裴璋身量高大,阮窈被他護(hù)在懷中,隨后是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她恍惚感到他身軀一顫,低低悶哼了一聲。
摔下地后,她一睜開眼,裴璋面色蒼白,正在喘息著撐起身,另一只手臂仍在護(hù)著她。
不遠(yuǎn)處有兩方人馬正在拼殺,重風(fēng)則持劍擋在他們身前。
阮窈顧不得小腿上火辣辣的痛,連忙爬起來,見裴璋皺著眉按住手臂,她又手忙腳亂去扶他。
裴璋所帶的人并不多,可叛軍人數(shù)要碾壓數(shù)倍,只得由侍從拼死攔住兵馬,阮窈則被他抓著往鄰近的山林中跑。
夜間的野路并不好走,阮窈險些就被荊棘和石頭絆倒。二人起先是拉著手,然而她漸漸感到裴璋喘息聲愈發(fā)重,途中踉蹌了一下,面色白得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