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第1頁）

阮窈絞盡腦汁地勸解，肺腑里也像是燃了一把無名野火，不斷炙烤著她。不知是從何處而來的聲音，時(shí)而在嘲笑她，時(shí)而又在拼命勸說著她。

畢竟她曾經(jīng)的確希望他去死，不是嗎？

綁在他身邊的日日夜夜，像是墮入了一張巨大的shi黏蛛網(wǎng)。從里到外都被他捏在手心里掰折，或是揉圓，或是揉扁。

她恨他毀了自己的婚事，也當(dāng)真是厭憎極了他的強(qiáng)權(quán)。倘若他遇難，她分明應(yīng)當(dāng)叫好不迭，再追過去踩上兩腳。

然而如今眼睜睜瞧著他千般狼狽，她忽然像是被什么東西迷了心竅，竟又想起那些耳鬢相磨、唇齒相依來。

想起深山中的綠萼梅、隨意贈(zèng)于侍女的白玉簪，及那柄閃著寒光的銳利短匕。

想起她發(fā)熱病時(shí)，他微泛著涼意的手掌和唇，不斷落在她滾燙的額頭上、臉頰上。

想起他的淚，冰涼涼地砸在她臉上。輕得如同一陣潮shi的水霧，卻令她眼前陡然模糊一片，渺渺茫茫。

“你是在為了他，求我？”

霍逸的聲音并不重，卻令她感到一股冷冽的寒意。

阮窈沒有承認(rèn)，也沒有否認(rèn)，只是仍然抓著他的手，也使得這把劍不論如何都無法斬下。

他太陽穴凸凸直跳，滿腔怒火無處發(fā)泄。透過她纖弱的身量，他剛好望見被她擋在身后的那個(gè)人。

面色雖蒼白，他神情卻絲毫不見慌亂，烏黑瞳孔里正若有若無地溢出一絲幽幽笑意。裴璋垂眸注視著擋在他面前的阮窈，神色專注而溫柔。

霍逸只不過晃了晃神，很快就被隨之上前的衛(wèi)暉與阮淮勸阻下。

他目光再度落到阮窈臉上，她眼睫不斷地顫，沒有落淚，可眼里shi漉漉的，發(fā)辮也一團(tuán)蓬亂。

那年初次見她，她也是這幅模樣。

然而此時(shí)此刻，他心上像是被人驀地打了一拳，悶痛之余，還泛著某種苦澀，只令他覺得再難以忍受。

阮淮見霍逸手中劍都松了，阮窈仍同裴璋站在一起，便皺起眉喚她：“阿窈，到兄長這里來?！?/p>

她沒有猶豫，也再未回頭去看裴璋，徑直走到阮淮身邊。

霍逸面色冷寒，一言不發(fā)。

阮窈看了他兩眼，正猶豫著該要說些什么安撫他才好，冷沉的聲音就先一步傳來：“窈窈，隨我回去。”

她咬住下唇，沒有立即應(yīng)答。

四周的氛圍仿佛一瞬間靜止，空氣也恍如凝滯。

“我不想隨軍了，”阮窈深吸一口氣，悶聲音有些悶悶的：“女子待在軍營本就諸多不便，既如此，我為何不可去盛樂？城中總歸要安全上許多，你們往后也不必再處處為我擔(dān)憂?！?/p>

聽見她的話，阮淮眉頭逐漸舒展，顯見得是頗為贊同：“你若愿意，自然是好，只是今日時(shí)辰已晚，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動(dòng)身。”

霍逸沉默片刻，聞言后，握著的拳也松開了些。然而他冷冷掃過不遠(yuǎn)處站著的裴璋，很快又再次握緊了拳。

“那便明日動(dòng)身?！比铖阂娀粢菀膊o異議，轉(zhuǎn)而看著阮淮，不由地嘆了口氣：“阿兄手臂為何受傷了……”

＊

當(dāng)夜，阮窈將要回去營帳的時(shí)候，裴璋在身后喚她：“窈娘。”

她步子一頓，收在身側(cè)的五指隨之用力得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