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第2頁）

起先是濃郁的藥味兒，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這藥味里又摻雜上了甜腥的血?dú)?，隨著火針的青煙，被緩緩送至阮窈的鼻端。

徐醫(yī)師再出來的時候，整個人像是才從水里撈上來，輕薄的衣衫甚至被汗shi得黏在背上。

他擦去了汗，又長出一口氣，從神色來看，似乎還算得上是較為順利。

醫(yī)師同重云重風(fēng)二人交代了幾句，又忙著開藥方去了。

阮窈的腿腳坐得久了，有些麻。她正錘著腿，見重云走了過來，便小聲問他：“公子還好嗎？”

只見重云略猶豫了片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低聲道：“娘子……進(jìn)去吧?！?/p>

她聞言有些疑惑，動了動唇：“是他讓我進(jìn)屋嗎？”

連醫(yī)師都這般疲憊，阮窈可以大略想見裴璋的模樣。且施針過后，病人自然是需要靜養(yǎng)的，興許他如今神智都不清醒，為何會喊她入內(nèi)……

“不是。”重云皺了皺眉，低下眼望著她，最終還是說了句：“若是你進(jìn)去陪著，公子會好受一些。”

阮窈將信將疑地起身，放輕步子推開門。

房內(nèi)已經(jīng)被人拾整過，她沒有瞧見血，可空氣里還彌漫著腥味。

出乎她的意料，裴璋并未昏睡著，反倒仍倚坐在榻上。

他面色白的近乎透明，幾縷墨發(fā)shi漉漉地黏著臉，嘴唇毫無血色。

走得近了，阮窈才看到他額上細(xì)細(xì)密密的汗珠。他眉目間沉著一股濃重的陰郁，像是夜里被雷雨所打shi的松竹，只顯出沉甸甸的冷厲來。

“公子……”她小聲喚他，頓了頓，又問了句：“痛不痛？”

這一次，裴璋也沒有再像往常那般說無礙。

只是在阮窈出聲之后，他眸光微微動了動，眉間的郁色也就此化去兩分。

他沒有出聲，但阮窈能讀懂他的神情。

她在榻旁坐下，剛過一會兒，就有侍者端了碗黑濃濃的湯藥進(jìn)來。

阮窈想要接過藥喂他喝，裴璋卻輕輕搖頭，道：“不必。”

他嗓音嘶啞得厲害，再無往日半分清越。興許手臂有些脫力了，他端起盛著藥的碗時，手指顫了兩下，可仍是沒有半分猶豫，很快便咽下湯藥。

瞧見他的發(fā)梢都黏在額上，阮窈下意識伸手，用帕子為他擦了兩下，便聽見裴璋低聲道：“……梨湯?！?/p>

她怔愣了一下，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喝下藥后，裴璋眉間含著濃重的倦乏，可仍用那雙幽黑的眸子望著她。

阮窈忽地想明白了，心里卻陡然一顫。

那時他們尚在建康，同樣是他臥病，自己為了討好他，像個傻子一般，大晚上去伙房尋食材和打火石烹制熱梨湯。

自己在那個夜里，希望他能夠記住她。

時移事遷，這陳舊而愚蠢的心愿穿透重重時光，在此時此刻對她做出了回應(yīng)。

可如今的她，分明早已不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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