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之后,別院有侍女下山采買物件。
她次日午后再回嚴靈院時,手上還攜著數(shù)種供花。
“是廟里辦水陸法會嗎?”阮窈恰好遇上了她,不經(jīng)意問了句。
“娘子好眼力,”這侍女笑答。
阮窈也淺淺一笑,再未多說什么。
回到臥房中,侍女便忙著去拾掇薰爐旁正烘著的衣裙。
山上冷潮,一應(yīng)衣衫都要用火爐細細烘薰。這薰爐中還添了某種幽微的香料,雖說味道淺淡,可日復一日地熏著,阮窈件件裙衫都蘊上了這股襲人的暗香。
她一聲不吭,由著侍女為自己換好衣裙。
今日是裴璋的生辰,他早前便告知了她,會攜她去山尖上的小亭烤肉。
阮窈神色如常,心里卻覺著有幾分可笑。
像他這樣的人,定然不會喜愛烤肉此舉,許是因著她曾與他講過自己少時隨阿兄烤肉之事,故而想要哄一哄她罷了。
這便像是,將一條本該活于江河湖海中的游魚,捕至自己的掌心中,再想著法子堆砌上假山、假石。
待發(fā)髻梳好,阮窈忽地想起一事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我的竹鐲呢……”她蹙起眉,低聲說道。
侍女也愣了愣,遲疑著道:“似乎昨日便不曾見過了,娘子是將鐲子落到何處了嗎?”
阮窈細細思忖過后,咬了咬唇瓣,“似乎是落在花房了……勞你托人去尋一尋,這竹鐲是公子所贈,萬不能丟?!?/p>
“是?!笔膛B忙應(yīng)了。
見她轉(zhuǎn)身出去尋人了,阮窈才提起裙角,快步走至床榻旁墻上的掛畫前。
她踮著腳,抬手掀開掛畫的一角,畫后那面墻上赫然有一個形狀怪異的小洞,像是被人用什么物件給全無章法地鑿空了一塊。
阮窈摸索了一會兒,再放下畫卷時,掌中正攥著什么。
她小心地將物什藏于袖中,這才理了理鬢邊發(fā)絲,若無其事地又走了出去。
歡心他是在嘗試著討得她的歡心嗎?……
時氣嚴寒,大雪紛紛揚揚落了幾日方止,天地間一片昏暗。
祁云一下馬車便裹緊了外衣,本想要咒罵兩句天氣,話剛到嘴邊,就被呼嘯的北風給縮了回去,化作一聲幽幽長嘆。
阮窈的伯父阮旭從前官拜校尉,在洛陽本該有一份好前途,誰想幾年前因公職而傷了腿,而后才被調(diào)任到了弘農(nóng)郡。
她是商戶女出身,在阮旭眼中,本是不配為弟妻的。只是從前的夫人性情良善,病逝之前曾為此出言相托,而那外室也始終不肯隨著自己夫君回府,正妻之位,這才不情不愿地落到了祁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