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的眼淚好似綿綿的雨,這兩日接連不斷地落入他心中,逐漸將心底的沉郁之氣洗刷干凈。
倘若他想,任她佯裝也好,乞憐也罷,總之樁樁件件,這些眼淚都是為了他而流。
只是為他,而非旁人。
想及此處,他極輕地笑了一聲,嗓音算得上有幾分低柔。
“當(dāng)真不怨?”
她抬起shi漉漉的眸子,幾乎想也不想便答:“那是自然。我本就是一介孤女,無靠無依,全賴公子眷顧,眼下才得以有一處安身之所,何來怨怪?!?/p>
這嗓音輕柔如水,每個(gè)字都好似江南沾了shi氣的垂柳,軟軟拂過他的發(fā)膚,繼而又化為絲縷的霧氣,滲入他的心神之中。
阮窈眼角仍噙著淚,裴璋緩緩伸手,撫在她眼下的水漬上,只覺她的肌膚溫?zé)岫仯瑢⑺闹讣庖嗳旧闲┰S熱度,令他的手微微發(fā)起燙。
她身子輕顫了顫,很快仰起脖頸,像一只急于祈食的貓兒,帶著討好之意,溫順地蹭了幾下他冰涼的掌心。
“我不愿嫁于旁人,也不求任何名分,此生只想聽從自己的心意。若能常伴公子身邊,便是為奴為婢,我也不怨?!?/p>
幾縷不聽話的發(fā)絲隨著她說話而落下,順著襟口滑進(jìn)了衣中。
裴璋抬指,為她將那縷發(fā)絲捻出,發(fā)絲冰涼而柔軟,像是會(huì)動(dòng)一般,在他手指上輕勾了勾。
他眸光微動(dòng),嗓音溫和如故,唇間溢出的話語輕的像是一聲微嘆,“這可是你的真心話?”
“千真萬確?!比铖好嫔唤冻鰩追中唪觯抗鈪s并未躲閃,“但求……公子憐惜?!?/p>
話音落后,她試探著勾上他的另一只手,纖柔手指輕輕晃了晃,試圖用她的溫?zé)釥坷p住他。
盡管裴璋并不想承認(rèn),可事到如今,因她而生出的種種觸動(dòng),倒也不算太差。
就像一只不知從何而來的鶯鳥,本該輕輕飛過這池平湖,卻偏生不肯罷休,悄無聲息地漾開一圈又一圈的細(xì)密漣漪。
她既無怨無悔,又這般想要誘他,他便該將她摘折下來,再注視著她用全副身心來奉行諾言。
回錢塘的路上,阮窈并未再坐來時(shí)的馬車,而是聽從裴璋的話,與他共乘一車。
沿路無所事事,她有一下沒一下地?fù)u著手中折扇,見裴璋又在看書,便問他:“公子在看什么書?可有我能看的嗎?”
裴璋側(cè)目看了她一眼,說道:“眩疾不宜用眼,你若覺得無趣,也可躺下歇息。”
她神色郁郁地?fù)u了搖頭,“睡不著了,可實(shí)在無事可做。不如……”阮窈蹙著眉,“公子給我講講書?”
她本是隨口一說,不指望裴璋會(huì)應(yīng)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