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不能不為之賭上性命。
阮窈渾身都是細汗,衣衫貼著脊骨,腿間更是一片黏shi。
跳下木窗的剎那,她依稀聽見房里的人在喚她。
“窈娘……”
她恍若未聞,頭也不回,一雙眼眸光微動,比遠處城樓上的燈火還要明亮三分。
深更半夜的道觀并無人煙,這回興許真是上天庇護,她翻下窗后還未走多遠,就瞧見墻下堆著些柴火。
阮窈踩上柴堆,手腳并用爬上墻頭,深吸一口氣,就咬著牙朝下跳。
這院墻不算很高,她摔得悶哼一聲,顧不得腿上的疼痛,爬起來就往城樓的方向狂奔。
那日出了事情,阿兄定然知道自己未能跑掉,且他在城中當值,只要人沒有出事,就一定還在城樓附近……
阮窈跑得呼吸急促,腿肚子上的筋一抽一抽地痛,時不時還要四處張望一下,唯恐裴璋的人會頃刻間就追上來。
她就像是一縷游魂,好幾次都被他派來的黑白無常給強行拘回去。
眼見離城樓的燈火越來越近,猛然有一只手臂從暗巷里探出,緊緊錮住她的身子。
阮窈本就懸著一顆心,這下陡然被嚇得魂不附體,下意識就死命掙扎起來,直至聽見一聲再熟悉不過的低呼。
“阿窈!”
她的心還在砰砰狂跳,身子已先一步軟了下來:“阿兄……”
兩雙手緊緊相握,阮淮眼里有淚,而阮窈卻沒有再哭。
“阿兄為何會在這里?”她隨他向著暗處走,嗓音壓得很低,又因為喘息而急促。
阮淮拉著她,沉聲道:“你與他的傳聞如今洛陽城內(nèi)人人皆知,他既去了道觀為裴筠守靈,我猜測你也會隨他出來……這才想趁夜?jié)撨M去查探一番?!?/p>
“我們得離開了?!?/p>
“阿娘尚在弘農(nóng)郡——”阮淮說道。
阮窈早從裴璋那兒知曉阿娘平安無事,然而此刻再聽阿兄親口提起,仍覺得安慰。
“我不能去那兒,”她小聲說:“裴璋很快就會去阿娘那里找我?!?/p>
阮淮眉頭緊皺著,顯然也想到了這件事。
“為今之計,只有先離開洛陽?!比铖簺]有一絲猶豫,“阿兄可有馬嗎?”
“隨我來?!?/p>
*
近年來戰(zhàn)亂頻繁,馬匹損耗極重,連世家貴族出行也多以牛車為主。倘若沒有阮淮,阮窈怕是連匹馬都弄不到手。
他們都是北地長大的孩子,阮窈馬術說不上多么精妙,總歸是會騎的。
素白衣裙過于顯眼,她披了件石綠色斗篷,二人牽馬出城時,才發(fā)覺洛陽如今的守衛(wèi)比之從前又要森嚴許多。
阮淮告訴她,因著端容公主之死,朝中黨派之爭也愈發(fā)尖銳。天子如今一心想要鏟除何氏,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偏生中間又隔著胡太后,怕是不久后,朝堂還會生出天翻地覆的大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