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窈任她從上至下地打量著自己,朝她牽出一個笑來,“聽聞姐姐去山尖尋過我?guī)谆亍?/p>
“窈娘,你還好嗎?”妙靜蹙著眉,低聲問道。
那夜眼睜睜望著阮窈被裴璋牽著狗給抓回去,她無法停下腦子里的種種可怖浮想。只覺著她會受人欺辱,興許連性命都要不保。
可她也束手無策。
妙靜甚至扯了些由頭,大著膽子去過兩回嚴(yán)靈院,卻都是無功而返。
她原本也差不多放棄了,眼下陡然再見到阮窈,驚喜中又摻雜著濃濃的疑慮。
“有勞姐姐牽掛……”阮窈瞧出妙靜心中所想,輕聲說道:“我一切安好?!?/p>
妙靜神色不安,嗓音也壓得更低,遲疑著問:“那你與裴公子究竟是……”
阮窈指尖攥緊柔軟的皮毛,若無其事道:“那日我與他起了些爭執(zhí),如今已經(jīng)沒事了?!?/p>
她顯然無法相信,一雙秀致的眉仍緊緊蹙著,像是要透過阮窈的臉再瞧出些什么來。
“我現(xiàn)在過得很好?!辈恢獮楹危铖荷ぷ佑行┌l(fā)干。
她緩緩眨了眨眼,還是對妙靜露出一個帶著安撫的微笑:“姐姐,我要隨他回洛陽了,下回再見不知是何時,你要好好保重?!?/p>
妙靜沉默片刻,忽然說道:“回去也好。你興許還不知道……如今胡人猖獗不說,民間更是叛亂不斷,便是江南一帶也有不少叛賊糾集生事。寺里雖說能夠收留些無家可歸的女子,卻終究能耐有限?!?/p>
“洛陽總歸是要比別處安全的。”她喃喃地說著,愁眉卻半絲也不曾舒展開,不知是在安慰阮窈,還是在安慰自己。
阮窈的確不知曉妙靜說的這些。
她像一只被裴璋護得極好的鳥雀,不論是身體還是發(fā)膚,都被滋養(yǎng)得日漸盈潤,且眸中只能有他。
山中雖避世,卻不是長久之計。他這次回去,想必也是洛陽出了什么事。
阮窈想了想,伸手褪下臂上的一對鏤空花卉鐲?!敖憬闳蘸笕羧ユ?zhèn)子上……可將這對金鐲換成銀錢來用?!?/p>
如今金銀對她來說,已經(jīng)沒有什么用處了。住持和妙靜都是心善之人,她能給的也只有這些。
妙靜顯得有幾分手足無措,下意識便想推拒:“這樣貴重的東西,我怎能收?”
“無妨的,”阮窈安撫地握了握她的手。
只要不是想要逃離,其他的事,裴璋似乎不太干涉她,銀錢便更是了。
妙靜收下鐲子,阮窈又輕輕抱住她,心中忽地生出幾絲不舍。
滿眼春風(fēng)百事非。
回首過往點點滴滴,寄居在這兒的日子恍如是上輩子的事,實在遙遠(yuǎn),可這座山寺卻實實在在地渡過她一程。
“窈娘,你也好生保重。”
妙靜任她抱著,話語里有一絲哽咽。
*
從寺里走出來以后,天上忽然飄起了雨。雨絲如線,頃刻間便下得又急又密。
因著正要趕路回洛陽,阮窈不愿頭發(fā)被雨水沾shi,連忙加快步伐向著山門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