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知道,她居心不凈,從來都不是純善嬌弱之人。既然可以為了諱莫如深的緣由引誘于他,自然也不介懷對旁人假以辭色。
可那應當是在他接納她之前。
但事到如今,她仍在用這張紅潤嬌艷的唇舌說著拙劣的謊言。
他撕下了她嬌美的假面,本該如愿以償才是。然而此刻,他心底隱隱有陰晦的暗流涌動,愈發(fā)郁郁不得疏解。
“公子高高在上,如何愿意紆尊降貴俯瞰凡俗?!比铖喝滩蛔≌Z帶譏諷,“螻蟻尚且貪生,人又豈能不愛惜性命,空談真假對錯,有何意義?”
裴璋目光更為陰冷,眸色深沉如墨,仿佛風雨欲來。
二人四目相對,阮窈繼而向后退了半步,毫不猶豫地說道:“裴公子既然看不起我,我也并非是胡攪蠻纏之人。從此刻起,我們便就此分手?!?/p>
她語速很快,甚至帶著幾分微不可見的挑釁與快意。
花費在他身上的心思固然可惜,但話已至此,便再沒有了繼續(xù)留下來的必要,何必還要做低伏小地迎合他。
他對自己而言,若有利用價值,才要稱他一句公子。否則不就是個比常人俊美幾分的普通男子,又有何稀奇。
還不等裴璋說話,她當即便要轉(zhuǎn)身離開,手臂卻陡然反被他一把攥住。
阮窈掙了兩下,發(fā)現(xiàn)掙脫不開的時候,索性揚起下巴,眼里滿是嘲弄地望向他:“裴公子此舉未免于理不合……還是自重些為好?!?/p>
這是從前他訓喻她的話,今日一并以牙還牙。
裴璋緊攥住她的手腕,鮮見地動了怒,貫來溫和斯文的臉上甚至于浮現(xiàn)出了幾絲戾氣,眉眼間的神色冷而銳利,陰沉盯視著她。
他幾乎想要冷笑了,“凡事皆有代價,并非任由你戲耍?!?/p>
“我不過是一名孤女,裴公子何必要與我為難。”
阮窈輕飄飄說了句,眸中并無一絲畏懼與慌亂,仿佛這幾個月來數(shù)次抹著眼淚嬌聲求饒的另有其人,而與她毫無干系。
前幾日羞紅著臉表明心意的是她,此刻出言不遜冷嘲熱諷的也是她,好似自己才成了那個不可理喻的蠢人,再任她冷眼打量著他的失態(tài)。
裴璋驟然松開了掌中滑膩而纖細的手腕,如同甩脫一條毒蛇,眼神卻繼而轉(zhuǎn)冷。
他xiong膛中有陌生的暗流橫沖直撞,所到之處盡是一片森寒,令他生出想要做些什么的欲望,好驅(qū)散這股陰shi的冷意。
他應當殺了她。
她便不能再巧舌如簧地四處哄騙人,也無法再與旁人……
裴璋頓了頓,忽而敏銳地覺察到,自己正被某種激烈而難以忍受的心潮所裹挾。
自親眼目睹阮窈與霍逸行止含糊不清之后,他便如同被心魔所惑,近乎失掉了多年以來的自持。
世人口中的情愛,果然只會令人智昏。
裴璋冷眼看了看她,再不發(fā)一言,轉(zhuǎn)身便要離開。
不想才走出兩步,身后驀地傳來一聲驚呼,隨后阮窈急切地喚他:“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