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無論如何也算共患難過一回,哪怕裴璋此刻對她仍無半分意動,至少也牢牢記住了自己。
任憑他出身再高,說到底,也是一名有七情六欲的凡人不是嗎,難道還真能成佛不成。
總歸她如今連活著都吃力,更無所謂什么名聲。旁人越瞧不上她,她越要與他糾纏一番,否則怎么對得起自己吃的這番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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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胛下的傷口逐漸愈合,癢得阮窈連日以來心浮氣躁,連在睡夢中都忍不住抓撓。
她自園中侍女那兒探聽得知,裴璋偶而會在清晨去往積云閣處理政務(wù),便也時常去往積云閣外頭的花圃,也好借機與他偶遇。
這日霧濃,花枝上沾著昨夜露水,晃晃悠悠,懸垂欲滴。
咔嚓——
阮窈剪下一枝刺玫,在竹籃里放好。
她一連剪了十來枝,估摸著時辰差不多了,這才抱著花籃折返。
積云閣與花圃間隔著一段逶迤的爬山廊,彎彎繞繞,每每走過,都綿長的令阮窈心生不耐。
好在這一回,她總算不是白來。
遠遠瞧見裴璋一襲白袍,自長廊另一頭而來,步履輕緩。
阮窈從前常覺白色寡淡,只是他長得高瘦,身姿又筆挺,她也不得不承認(rèn),裴璋這身皮相算得上白玉無瑕,挑剔不出什么。
一步一步走至轉(zhuǎn)角,她伸手壓了壓耳旁被風(fēng)挽起的鬢發(fā)。
眼見著下一刻就要與裴璋遇上,阮窈猝不及防被人猛推了一把,腳下一個踉蹌,原本抱著的竹籃也脫手而飛,花枝甩出,砸了來人滿懷。
刺玫不過是他不中意我罷了
裴璋轉(zhuǎn)過廊角之前,早已聽見了迎面而來的足步聲,卻不想緊接著就被花枝砸了滿身。
跟隨其后的重風(fēng)甚至下意識以為有暗器傷人,手中長刀“嗡”的一聲出鞘。
雙手平穩(wěn)接住險些摔下的女子后,裴璋面沉如水,心下頗覺荒謬,卻終究沒有說出怪責(zé)的話。
阮窈秀眉緊皺,臉上痛色不似作偽,對上他的目光后,張了張嘴,顯見得十分愕然,繼而眸中又浮上一抹羞惱,回過頭怒目而視,“你推我做甚?”
身后的侍女見狀,“撲通”跪了下來,急急解釋道:“裴公子,奴冤枉——奴怎敢推娘子!”
阮窈一張臉氣得漲紅,xiong口起伏了兩下,一雙晶瑩的瞳仁中滿是怒氣。
侍女匍匐在地,顫顫巍巍地不住請罪。裴璋不禁覺得吵鬧,便先讓她退了下去,繼而斂眉拈下一枝掛在衣袖上的花。
他素來畏寒,初夏時分仍穿了件大氅,身量又比阮窈高出許多,否則膚上定要被這多刺的花枝劃傷。
只是花上沾有露水,他著的又是白衣,這身衣袍是不可再穿了。
竹籃里的刺玫散了一地,嬌紅的花瓣也碎落開,在日光下糜麗的惹眼。
阮窈仰起臉,抬手想要接過裴璋手里的花枝,他卻恰好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