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陡然失了兒子,定不會善罷甘休。尸骨即使被她掩藏了起來,終究還是個(gè)禍患。一旦被人搜出,繼而懷疑到自己身上,憑她一人之力,又如何能脫身。
從廣陵到洛陽,山長水遠(yuǎn),千里迢迢。
她在三個(gè)月前變賣了身上最后的珠釵,托行腳商人將親筆信捎帶去洛陽謝府。
那時(shí)裴璋還未來此,她只能一心指望著謝應(yīng)星。
父兄被指為叛臣,阮窈憂心路上會出紕漏,不敢在信件中言明自己藏于靈山寺,而是另外胡謅了一座遠(yuǎn)在瑯琊郡的花神廟。
若是謝應(yīng)星見信,應(yīng)當(dāng)能猜到她的用意才是……卻不知為何,竟用繪像來尋她。
阮窈想得頭痛欲裂,顧不得腿上燒心的刺痛,趁著夜色慌忙往鎮(zhèn)子上逃。
她拖著腿腳跌跌撞撞來到鎮(zhèn)上時(shí),周身精疲力盡,體力已是到了極限。
天還未亮,淅淅瀝瀝的陰雨卻總算是停了。
阮窈自知渾身衣裙破爛不堪,發(fā)髻凌亂,唯恐會引起旁人注目,一刻也不敢歇息,腳下步伐匆匆,朝著鎮(zhèn)上賣香的鋪?zhàn)于s。
她與香鋪的女掌柜來往過幾次,她性子爽利,二人也算有幾分熟識。且自己身上還帶著些細(xì)碎的銀錢,若能請她相助,引得謝郎來尋她……
阮窈雙手緊緊攥住裙角,連指尖嵌入掌心亦分毫不覺痛。
謝應(yīng)星是她從前細(xì)細(xì)擇選的夫婿,又極是疼惜她。
即便不能再嫁于他為妻子,他也定然不會拋下自己不顧。
天光乍亮,眼見香鋪的門牌就在巷子盡處,阮窈提起裙角正要跑過去,后頸便是一陣劇痛,就此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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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春雨霏霏,翌日總算放了晴,碧空澄明如洗。
館驛樓前,一行人策馬疾馳而來,長街上揚(yáng)起陣陣飛塵。
為首之人身著玄色窄袖騎裝,身姿頎長挺拔,待行至門前,他勒馬一躍而下,揚(yáng)手將馬鞭扔給仆從,“人在何處?”男子挑了挑眉。
“在二……”不等話音落,他便大步流星上了樓。
推開房門,少女人事不省地橫在地上,纖瘦的身量無意識蜷縮成一團(tuán),裙衫發(fā)辮狼狽不堪,連鞋都只剩下一只。
“世子料事如神,屬下依照世子所言,天還沒亮就守在香鋪外,果真逮到了她?!逼蛷呐d高采烈地跟在后面,“世子曾說此
女刁滑,下屬便話都不曾叫她說一句,徑直綁到了房里……”
男子長眉緊皺,也不嫌臟,彎身一把將她抱到床榻上,沉下臉冷聲斥道:“自行去領(lǐng)罰。”
仆從聞言呆如木雞,愣愣應(yīng)了聲,正欲退下,男子又說了句,“讓珠璣過來,再去請名女醫(yī)。”
侍女珠璣引女醫(yī)進(jìn)屋后,男子亦無半分回避的意思。待從醫(yī)者口中聽聞阮窈只受了皮肉之傷后,才冷著臉出去。
他回到臥房,自桌案上拈出一封殘破信箋,凝眸望向信上字跡娟秀的“謝郎”二字,嗤了一聲,將信隨手撕成碎片。
腿上一陣刺痛,阮窈蹙了蹙眉,睜開眼來。